第六回

辦公室內的燈還沒亮起,玻璃窗將半面牆染成深橘色。

落日正在下沉,天際的餘暉照進曾屬於楊戟的副總辦公室,如今則換了人坐上椅子。

楊文廷。

他一腳翹在桌上,剛掛斷與三弟的通話。

手機被甩了出去,在辦公桌上翻滾兩圈,卡在了筆電旁邊。

「……什麼叫做我有我自己的方法?」

他低聲重複著那句話,隨後一掌拍在桌上,火氣瞬間爆炸。

「公司都快被政府奪走了,你他媽還在給我裝沒事?」

他咬牙切齒,額頭青筋浮現。

此時門口一名助理輕聲走進來,手上拿著一疊資料與簡報板,聲音帶著不安:

「報告副總,我們已經初步整理了四弟正在推動的法規與立案流程。」

「若依目前國防與數位治理委員會的提案進度來看,三週內將完成初審,最快下個月就會進入立法程序。」

楊文廷眼神一沉,沒說話。

助理硬著頭皮繼續說:

「若此系列條文通過,民間企業將不被允許握有超過C級以上人工智能演算法的自主研發與運作權。」

「一旦這條法案成立,將會導致我們旗下近七成以上的產品喪失法源依據,同時所有與人工智慧相關的專利也將面臨撤銷審查……」

他話音未落,文廷已經站起身,來回踱步,臉色陰沉得像天空即將落雨。

「……股價呢?」

「根據內部財務與風控部門評估……下滑至少50%,若投資方恐慌性撤資,甚至有可能進一步暴跌。」

文廷雙手撐在玻璃窗邊,看著那團將沉未沉的太陽,語氣冰冷:

「如果我們主動撇除掉人工智慧部分,剩下的產品營收能撐多久?」

助理搖頭,語速緩慢卻殘酷:

「不到四成……而且這還是最樂觀預估。」

「我們雖然產品線豐富,但梵天的品牌核心,一直是——『智慧與未來』。」

「一旦失去人工智能技術,等同於從未來科技公司變成……沒靈魂的空殼。」

文廷一拳砸在窗框上。

「可惡……」

「媽的……媽的……」

「我不可能輸。」

他轉身,一把扯下西裝外套,甩在椅背上。

「叫車,我要回曹家。」

助理一愣:「現在嗎?」

「現在。」

「我要問我媽——這一局,我們還有什麼牌可以打。」

夜色沉沉,劉家祖宅坐落在山腰,只有茶香與蟬鳴作伴。

廳堂燈光昏黃,一壺烏龍冒著微煙,劉秋芸正端著茶杯,靜靜聽著兒子說話。

楊仁傑坐得筆直,手中資料夾上的法條與修正案清晰可見,條列間全是未來兩個月的國會風向與地方法案推進節奏。

忽然,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

來電者:楊子齊。

他微微挑眉,似乎有些意外,抬頭看向母親。

劉秋芸輕輕點頭。

仁傑按下接聽,打開擴音。

「……我不知道你要搞什麼。」

三弟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,帶著些許夜風的嘶啞。

「我也沒興趣。」

「但別搞到我。」

「注意一點。」

說完,電話直接掛斷。

場面一陣沉默。

仁傑低頭苦笑,將手機放回桌面。

「三哥啊……還是一樣的目中無人。」

「是我沉默太久?還是他太自以為呢?」

茶杯輕輕放下,母親終於開口:

「我想他們都不懂——什麼叫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」

她語氣輕柔,但字字緩慢如鋼。

仁傑點頭,將資料翻到下一頁,語氣不帶一絲驕傲,僅是條理分明:

「目前進度完全順利。」

「若無意外,一個月後——我將成為政府數位與技術監管總署的最高負責人。」

「下一屆市長選舉,也將由民選黨推舉我以無黨籍參選,若勝出——他們願意讓我直接出任黨代表。」

劉秋芸抬眼,眼神沒有一絲波瀾,卻讓空氣瞬間沉了兩度。

「很好。」

「真正的高手,從不見血。」

她端起茶杯,輕輕抿了一口。

再放下時,聲音猶如靜夜中的落葉:

「而你——就是劉家的手術刀。」

「乾淨,無痕。」

仁傑沒有多話,只是低頭輕聲:

「是,母親。」

此刻廳堂之外,山風微起,一張政商大網已無聲張開。

夜幕降臨,曹家大宅燈火通明,冷調的大理石地板在走廊燈下泛著光。

楊文廷一路快步穿過中庭,甚至沒敲門,直接推開了會客室的門。

「媽——!」

門口的聲音劃破靜謐。

屋內傳來瓷器輕響聲,曹碧華放下手上的茶盞,臉色瞬間冷了幾度。

「沒禮貌。」她語氣低冷,一字一頓。

「出去,重來一次。」

坐在一旁的中年客人皺眉起身,溫和地說:「看來夫人家中有要事,那今天就聊到這裡吧。」

「我請人送你出去。」曹碧華頷首,向後方的女僕一抬手。

文廷連忙鞠躬:「不好意思前輩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」

等人離去,房門關上。

曹碧華將身子靠回高背椅中,語氣平靜,卻如刀子。

「急了?」

文廷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最後還是乾脆一屁股坐下,語氣焦躁:

「當然急啊!母親,四弟那邊推的法案如果成了,公司會完蛋!」

「我們辛辛苦苦經營這些年,他一句話、一條法規就要把我們全送給政府!怎麼能不急!」

話還沒說完,啪——

清脆的一聲巴掌響徹整間會客室。

文廷臉頰一側泛起紅痕,愣住,錯愕地抬起頭。

曹碧華收回手,語氣冷若冰霜:

「這樣就急?」

「還有更急的。」

她緩緩站起身,走到落地窗前,拉開了半扇窗簾,遠眺外頭庭院漆黑的樹影。

文廷皺眉:「……更急的?」

「是什麼?」

曹碧華緩緩吐出四個字:

「關家行動了。」

文廷猛地站起:「關家!?」

「他們想幹嘛??」

「台中不是早就讓他們霸著了嗎?他們連台北都想插手!?」

曹碧華轉過身,眼神銳利如鷹:

「尚未確認目的,但……關家長女,已經離開台中。」

「而且,她的目的地,很可能是楊戟那。」

文廷額頭冒出冷汗:「你是說……關銀屏?」

「那個女殺神?」

「她不是十年都沒動靜了嗎?怎麼突然——」

曹碧華不語,只是緩緩坐回椅子,手指輕敲扶手。

「現在的局,已經不是『四弟推法案』這麼簡單。」

「那是表面。」

「背後,是一場……勢力的洗牌。」

「而我們曹家,絕對不能當旁觀者。」

巷子裡的風很冷,或許是因為天快亮了。

也或許是我根本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走的。

腳好像不是我的,呼吸也不是我的。

我就這樣——一腳深、一腳淺地走著。

不知道多久了。

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放出來。

那天醒來的時候,我只記得一雙鞋把我踹下了車。車門一關,頭燈一閃,就沒了。

我坐在馬路邊好久好久,一開始以為是什麼惡作劇。
是不是想等我跑遠一點,再抓回去?
還是想看我在街頭上演一場逃脫秀?

我不知道。

真的不知道。

我只知道現在的我……沒有地方去。

我該去哪?能去哪?

那個地方我回不去了。
那個人……他還會要我嗎?

我每走幾步,身體就會抖一次。

不是冷。

是一種……渴望。

像是靈魂底層被撕開的一個洞,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尖叫著要被填滿。

我知道那是他們留在我身體裡的東西。

他們說這只是“刺激”。

但我知道,這是詛咒。

我每次發作的時候,都要把牙咬到破,才不會在街上跪下來。

我不要。

我不想要變成那種人。

可是……

我還要活著嗎?

我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,但現在……

彷彿又有了生的可能?

我值得嗎……我配嗎?

肚子,好餓……

意識,好模糊……

這條巷子……好黑……

欸?

有、有人走過來?

不要過來……

不要看我……

……

啪嗒。

我跪倒在地,眼前一黑。

什麼都聽不到了。

醒來的那一刻,我第一個反應是「不對」。

這裡太安靜了。

我躺在一張出奇柔軟的大床上,天花板是深木紋雕花的中式結構,床帳懸著,微微搖動,似乎是被什麼風拂過。

空氣中瀰漫著檀香的味道。

熟悉卻又陌生,像是從前在阿嬤家才會聞到的那種香氣,裹著灰塵、神明與沉默。

我想坐起來,但全身像是被某種東西拖住。

然後,那股詛咒——又回來了。

體內某個地方像是點燃了微火,緩慢卻強烈地侵蝕著我的神經。我開始顫抖,牙關緊咬,雙手抓緊自己的手臂,指甲陷入皮膚,血快滲出來。

不能叫……不能再叫了……

我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,我不能再這樣像個失控的東西……讓他們笑、讓自己更卑微。

「唔……」

一聲悶響從喉嚨滑出來,卻被我硬生生吞下。

就在我幾乎要撐不住的時候,房門忽然被推開。

腳步聲,很快,卻輕得像沒穿鞋。

我強迫自己睜開眼,只看見一縷厚重的黑髮滑過眼前——那女人的馬尾長到快碰地,束得極緊,像一柄直指地面的刀。

她什麼都沒說。

只是俐落地伸手,在我肩、背、腹部連點數下。

我不知道她點了什麼穴,也不知道那瞬間體內的火是怎麼被「按掉」的。

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,瞬間放鬆。

我來不及問她是誰、也來不及搞清楚我在哪……

意識像潮水一樣退去。

我最後看到的,是她微微抬起眼的瞬間。

她的眼神——帶著一種冷靜得近乎憐憫的距離感。

然後,我又昏了過去。

我從一股香味中醒來。

不是檀香。

是……粥的味道。

米香混著淡淡的薑與香菇味道,溫熱、溫和,像什麼童年的記憶。

睜開眼,就看到那個女孩——

那個有著一條長到幾乎拖地的馬尾、看起來像小說裡會飛簷走壁的女人,正坐在我床邊,拿著一碗粥,輕輕地用木湯匙在上面吹著涼氣。

她看見我睜開眼,立刻放下碗,小心地扶住我的背。

她的手很穩,力道恰到好處,就像她的聲音一樣。

「醒了啊,先喝點粥。」

她笑了一下,那笑容說不上溫柔,但有一種令人莫名心安的沉靜。

「我叫孫華,來台灣旅遊的。別誤會,我沒什麼特別目的,只是剛好經過……剛好聞到一股不對的味道,才撿了妳回來。」

我愣愣地看著她。

「為什麼……要救我?」

我嗓子還啞著,聲音比想像中還乾。

她輕輕將我靠在床頭,語氣像講天氣那樣自然。

「沒什麼啊,順手救人是應該的。」

「但妳沒照顧好自己,這就很不應該了。」

「尤其是妳這樣下去……肚子裡的小孩會有危險。」

我怔住。

什麼小孩?

她剛才說什麼?

我有——

小孩?

我機械式地低頭,伸手按住自己的小腹。

這裡……什麼都感覺不到啊?

下一秒我舉起拳頭。

我不知道為什麼,但我突然想狠狠地砸向那裡。

就像是某種該死的東西正住在裡面,是一段記憶的寄生蟲,是某個夜晚的詛咒留下來的殘渣。

我咬牙,眼淚流下來,拳頭抬到一半——

「住手!!」

她一把抓住我的手。

力氣大得不像她那麼瘦的身體。

「她才一個多月大!!妳這樣會讓她沒命的!」

我呆住了。

「……一個多月?」

「一個多月前……不就是……」

我話說不下去。

一個影像在腦中浮現,是副總的臉。

那一夜的溫度、他的懷抱、他的聲音、他的……溫柔與遲鈍。

怎麼可能是他的?

「妳的狀況很差,別亂想。」

孫華鬆開我的手,重新撿起那碗粥,湯匙再次舀起一口,吹涼,遞到我嘴邊。

「先吃飯吧,妳太虛弱了。」

「我不知道妳發生過什麼,但妳體內的毒,我會處理。」

「妳不用說,也不用怕。這裡是安全的。」

「放心,現在妳只需要好好休息。」

我盯著她的眼睛,眼前模糊起來。

然後張口,喝下了那一口粥。

是鹹的,也是苦的。

但我知道,那是回到人間的第一口味道。

挖掘計畫已經來到第三天。

地下設施的西南區,如今被打通成一個巨型彈射艙空間,牆壁上的磁能導軌閃著金藍色的脈衝光,像活著的神經一樣。

楊戟一邊蹲在磁軌邊沿,一邊摸著那一圈圈複合金屬結構,嘴裡還在碎念。

「這也太誇張了吧……磁吸+等離子對撞,還能把載具用近音速彈出去不爆……而且看這壓力緩衝系統,設計的是誰啊?神?」

JOKER語氣帶點興奮,像是在吃雞排配Netflix:

「根據資料判讀,這套彈射系統可用於載具、無人機、甚至重型裝甲。少爺,如果我們有合適材料,也許可以做台能打太空的——」

「夠了你。」楊戟笑罵一聲,「你這兩天講得比人話還人話,我都要以為你變成我大學機械系同學了。」

JOKER還想再講,但旁邊的呂祥已經露出快抓狂的表情。

他靠著牆邊,雙手抱胸,一臉「為什麼我會被科技宅包圍」的厭世。

「你們兩個到底哪裡好玩啊?」呂祥喃喃,「這些鋼筋磁場數據幹嘛的……不會爆炸、不會追著你砍,連半個敵人都沒有……」

「打架比較好玩吧……」

語氣才剛落下。

下一秒。

轟——!

一道黑影閃電般劃過空氣,一聲劇響在通道中心炸開。

「哇靠——!」

楊戟整個人被一腳踹飛,直接撞破三層施工用隔板,在地上滾了好幾圈,最後背對地面滑行十米,激起一地金屬屑與火花。

JOKER瞬間切入警報音效。

「敵襲!?不是!是識別內碼——確認完畢,是關家代碼……哦哦哦等等是那個人!!!」

伴隨著系統快速滾動的識別訊號,從煙塵中走出一道身影。

高跟軍靴,旗袍開衩,步伐殺氣。

關家長女——關銀屏。

手中握著一支金屬短鞭,另一隻手還晃著JOKER從未收錄過的未知武器。

她站定在火光之中,勾起嘴角:

「好久不見阿?」

「舒服嗎?」

「呼——」

銀屏輕呼一口氣,慢慢地放下高抬的右腿。

她站在煙塵與火花中央,拍了拍手,低頭看著自己剛才一腳踹飛的人類沙包。

「嗯……踢了這一腳,感覺有爽了一點。」

語氣清爽,彷彿剛做完晨間瑜伽。

遠處的楊戟倒在一堆金屬管線之間,動也不動。

直到過了幾秒——

「……還活著。」

他手抖抖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臟,喘口氣。

「真好。」

然後才慢慢地坐起來,一邊揉著背,一邊眼神幽怨地看向那個熟悉又惹不起的女人。

「不對啊……妳不是說還要兩天才會來嗎?怎麼……」

銀屏雙手環胸,嘴角一挑。

「一直坐車跑來跑去太悶啦,我讓部下去處理收尾,我自己帶一部分人先趕過來。」

她走近幾步,居高臨下看著還坐在地上的楊戟。

「怎樣?看到我不高興嗎?」

楊戟立刻搖頭,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。

「哪敢哪敢,看到妳真是太高興了——」

內心OS:高興到我骨頭都快斷了,謝謝妳關心。

JOKER適時插話,聲音冷靜又誠懇:

「少爺,您是說那個踢擊再來三次嗎?根據目前您所穿戰術服的耐衝擊數據,應可承受十次相同力道,尚餘七次空間。」

「……閉嘴啦JOKER。」

「遵命。」

銀屏微笑着,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。

「欸?看起來還動得了耶,那不如再來一次好了?」

語畢,她身形前傾,右腿瞬間蓄力——

「喂喂等——」

下一秒,楊戟反手一拉,將銀屏從進攻軌道中扯入懷中,利用力道順勢一個轉身。

「我投降啦!女俠留情!」

銀屏落入他懷裡,原本準備踢出的那腳高高抬起,卡在他腰邊停住。

她一時沒反應過來,一手還撐著他的肩,一手握拳卡在半空。

兩人之間,一瞬間空氣凝結。

然後——

「……唔。」

「你是故意的吧?」銀屏壓低聲音,語氣危險。

「我哪敢啊我!」

此時——

「哥!發生什麼事了我剛剛聽到砰一聲——」

鈴綺的聲音從通道傳來。

「……報告,有異常熱源反應。」鈴月冷靜補充。

兩人衝進來的瞬間,看到的畫面是

自家老哥抱著一個穿旗袍的大姊姊,兩人臉靠臉,銀屏的腿還抬在他身側,臉上浮現「這小子膽敢」與「這姿勢不錯」的奇怪交錯。

「……哥。」

鈴綺的聲音明顯提高了一點音頻。

「這是、怎麼一回事?」

她轉過頭,瞄了銀屏一眼,臉頰一抽。

「這女人怎麼在這!」

JOKER語音默默補上一句:

「少爺,根據模擬結果,這場修羅場建議您躲到距離至少15公尺外的安全區域。」

「哇靠妳還真的來了」

鈴綺衝進通道,看見哥哥懷裡抱著那個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女人,整張臉瞬間炸開。

不用思考。

直接衝。

「放開我哥!!」

銀屏還來不及開口,一股怒氣已經伴隨著疾影衝來。

她眉頭一挑,右手一抬,手肘橫擋。

「碰!」

鈴綺的飛膝正中銀屏前臂,銀屏紋絲未動,反而反手一壓、順勢旋身,左手化掌,擊向鈴綺的肩口。

鈴綺反應極快,雙臂交叉格擋,身形後撤。

戰鬥,瞬間展開。

兩人彷彿習慣彼此節奏般交錯對打,銀屏動作沉穩紮實,每一擊都像要把骨頭敲碎;而鈴綺靈動迅捷,出招角度刁鑽、動作迅如電。

「砰!砰!砰砰——!」

拳影與腿風連續交錯,通道內火花四濺。

一旁的鈴月目光微縮——

「敵意確認,進攻模式啟動。」

下一秒,她人已瞬閃進戰圈。

「喂等——」

楊戟剛想阻止,眼前已經出現三人混戰的畫面。

鈴綺與鈴月並肩作戰,銀屏一敵二。

這不是比武,這是街頭實戰式爆裂近戰。

鈴綺壓迫攻勢強烈,鈴月則補位迅猛,精準地封鎖銀屏每一個空檔。

但——

銀屏冷笑。

她腳步一錯,整個人滑行式翻身,空中一記後旋踢,橫掃兩人。

「砰!!」

鈴綺連退三步,鈴月也被擊中肩膀,踉蹌著後退。

就在兩人正準備反攻之際——

「唰——!」

一抹銀光劃破空氣。

是——鈴綺的小腿刀!

她不知不覺間掏出了綁腿上的戰鬥小刀,正欲再次上前。

「停!!」

呂祥的身影出現得比誰都快,瞬間卡在三人之間。

右手架開鈴綺的刀,左手推開銀屏與鈴月,語氣嚴厲:

「夠了,到此為止。」

空氣瞬間凝結。

銀屏微微喘息,臉上卻浮現一抹得意冷笑:

「進步不少嘛,小鈴綺。」

她轉了轉肩膀,掃了鈴月一眼。

「不過你們加起來……還是比我弱。」

鈴綺咬牙:「妳——」

「鈴月。」楊戟出聲,語氣平穩。

鈴月轉頭,單膝跪地:

「少爺,是否排除目標?」

「不用。」楊戟搖頭。

他揉了揉額角,走到三人之間,拍了拍銀屏的肩,再看向鈴月與鈴綺。

「鈴綺,她是關銀屏,我以前的……戰友。」

「鈴月,是我新訓練的親衛,負責我的安全。」

「你們都很強,但以後要合作,別再亂打一通。」

銀屏聳肩:「誰先動手的啊?」

鈴綺冷哼一聲,轉身退後兩步,雙臂抱胸。

鈴月沉默地退到楊戟身側。

JOKER悠悠補上一句:

「根據模擬紀錄,若非干預,銀屏小姐預計於27秒內取得壓制優勢。」

楊戟:「……你真的很會講風涼話。」

JOKER:「感謝稱讚,少爺。」

「鈴綺、鈴月,還有呂祥,」
楊戟一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,一邊出聲道:「麻煩你們去把銀屏帶來的人和裝備清點一下,沒問題的話,今晚開始訓練。」

鈴綺仍是雙手抱胸,狠狠瞪了銀屏一眼,轉頭走人。

「真不知道哥到底哪裡腦袋壞掉了,請這種女人……」

鈴月默默點頭,跟上。

呂祥則是一臉無奈地瞄了他們倆一眼,聳聳肩,走在最後離開。

通道重新歸於安靜。

楊戟轉身,銀屏已經抬腳走在他前面,兩人肩並肩,緩步朝中控室前進。

「所以妳這次離開台中,怎麼跟妳爸交代的?」
他試著口氣自然地問。

銀屏嗤地笑出來,連頭都沒轉。

「我爸?他現在愛你三弟比愛我還多耶。我就算上新聞說我要炸掉北市議會,他也只會問我衣服有沒有穿好。」

楊戟:「……」

「而且說真的,」銀屏側頭看了他一眼,「你不是也一樣?你爸如果還活著,八成也不會管你現在在幹嘛。」

「你講得好像我爸活著的時候有在管我一樣。」楊戟乾笑。

走進中控室前,銀屏忽然停下腳步,語氣一轉:

「你不是只叫我來打架的吧?說吧,接下來你想怎麼搞?」

楊戟沉吟片刻,啟動控制面板,螢幕上即時更新著地下設施各區進度、補給、部隊部署。

「先穩住,等人數與裝備成型,訓練到位之後,一個月內反擊。」

「但我得先搞清楚這盤棋上每個人怎麼走。」

銀屏坐上副控席位,交疊雙腿,看著螢幕:

「問我分家狀況?」

「嗯。」

「簡單說——關家這幾年重心都放在台中,那邊現在幾乎全是我們的人,北部的事情只要不波及利益,我爸基本不理。」

「曹家……他們動得最多。但勢力太隱密,搞情報的時候我也查得很吃力。他們一邊跟你們公司穿梭,一邊又跟幾個跨國企業暗中聯絡,連我們的分析師都看不出他們到底在下注哪一邊。」

「劉家那群老狐狸,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布局進入政府中樞。你不知道也正常,因為你以前根本不關心政治。」

楊戟默默抽出一根菸,卻沒點火,只是咬著。

「林家呢?」

「現在安靜得很,我猜是等林老回來。如果他回來,就要重新洗牌了。」

「……他還會回來嗎?」楊戟低聲問。

銀屏沒有立刻回答。

「不確定,但他們那群人從來沒做沒把握的事,會等,就代表‘可能’回來。」

楊戟點了點頭。

「至於呂家嘛——」

銀屏微微笑起來,那笑容帶著點揶揄,又像是故意針對。

「跟你那麼熟,我應該不用多說了吧?呂老是幫誰的?你心裡沒數嗎?」

楊戟揉了揉額頭,苦笑。

「太熟,有時候反而是問題。」

銀屏看著他,頓了頓。

「所以你才一直不敢聯絡我,是吧?」

楊戟沒回答,只是將煙抽出來,輕輕放到桌上,慢慢點起火。

火光一閃。

戰局,漸明。

螢幕上的佈防資訊漸漸淡出,JOKER將最新更新自動存檔後,空氣中一片寂靜。

銀屏輕輕伸了個懶腰,站起身。

「辛苦妳了,」楊戟關掉螢幕,舒了口氣,「今天跑來跑去,也累了吧?接下來我會安排妳先休息,明天再……」

「好啊,」銀屏一邊揉著肩膀,「那你房間在哪?」

「蛤?」

楊戟一邊低頭在面板上點點滑滑、檢查系統狀態,一邊下意識地朝身後隨手一指。

「就那邊,左手邊第二間。為了中控方便我自己住的——」

他話沒說完,餘光就看見銀屏抬腳邁步,徑直走向他剛剛指的方向。

「欸?」

她手一抬,手指輕扣門把。

「蛤蛤蛤?」

楊戟轉頭:「妳要去哪?」

銀屏回過頭,笑得那叫一個熟稔、親切、殺人於無形:

「不是你說的嗎?休息啊。不然我要去哪?」

「啊不對啊!」楊戟連忙站起來,「那是我房間欸?我說的是妳、妳自己的房——」

「哎唷~我們那麼熟了,」
銀屏語氣輕柔得像在講天氣,「‘休息’當然要在你房間啊。」

語畢,她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入。

「啪」——

門輕巧又準確地關上。

楊戟定在原地,手裡的煙還掛在嘴角——不,是原本掛在嘴角,這一刻「啪嗒」掉在地板上。

JOKER的聲音冷冷地冒了出來。

「建議:快逃。」

楊戟臉上表情像鍵盤按錯打掉全進度一樣崩潰。

他張嘴,眼神呆滯,滿臉都是一種「這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」的無助。

最後,他一腳踢開腳邊的椅子,仰天吼出內心的真實感想:

「幹——我只想當個科學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」

中控室的門自動滑上,背後彷彿還殘留銀屏那句「休息當然要在你房間」的餘音。

楊戟嘆了口氣,無奈地揉了揉額頭。

走出走廊,一路踩在光滑的鋼板地面上,腳步聲空空地回盪在靜悄悄的地下堡壘裡。

他轉進餐廳,拍了一下冰箱。

「JOKER,開門。」

【嗶。】

冰箱門自動彈開,裡頭排列整齊的啤酒閃著冷光。

楊戟隨手抽了一罐,拉開。

「啪嗞——」

第一口,灌得太猛。

「呃咳……靠,還是苦得跟回憶一樣。」

他搖搖頭,坐上那張熟悉的木椅,後背剛貼上去,就像觸電似地整個人瞬間鬆垮下來。

又站起來,打開冰箱,再拿一罐。

再喝。

然後乾脆整手抓起一排,啪嗒一聲關上冰箱,重重坐下。

夜裡一片寂靜。

沒有鈴綺吵吵鬧鬧,也沒有芸榛在廚房邊念邊煮,更沒有老劉坐在對面發出那種「人生就是這樣」的嘆氣聲。

他低頭看著手裡的啤酒,喝完一罐就往地板上放,然後換下一罐。

「原來真的有這麼一天啊……」

他苦笑,額頭抵著自己的手背。

「原來欠的債,是會一筆一筆都還回來的。」

又一口灌下,氣泡在喉嚨炸開。

他沒再出聲,只是望著天花板,腦中不斷翻滾著這一個多月的畫面。

從老家被炸掉的那一刻,到若芸的尖叫聲、鈴綺倒下、銀屏那一腳、JOKER那句「建議快逃」——

還有她。

茹芸。

那天清晨。

那一身震驚的白襯衫,還有眼裡那一瞬間的堅定。

他閉上眼。

心,忽然一陣抽痛。

「茹芸……妳現在過得好嗎……」

他喃喃低語,語氣像煙一樣輕。

然後猛地把最後一罐啤酒灌完,砰地往地上一放。

「JOKER,報告。」

【鈴綺與呂祥目前仍在訓練室,一對一對戰中。】

【若芸已於23:12進入休眠模式,正在她所屬的生活艙內休息。】

【鈴月與武月目前於北側通道巡邏中,無異常回報。】

【目前時間為01:03。建議:休息。】

楊戟笑了笑。

「和平啊……真好。」

他站起身,望了一眼那排空罐,再望了一眼被搬來的老木椅。

「老劉不在,連想被念兩句都沒機會。」

他伸個懶腰,扭了扭肩膀,走進中控室的方向。

中控室自動偵測,滑門無聲開啟。

柔和的藍色燈光從地板邊緣浮出,宛如靜夜中的星河。

他沒說話,走向座位,緩緩坐下,啟動個人通道介面。

「JOKER……啟動後備監測。」

【收到,已進入夜間自動偵測模式。】

他把椅背往後一躺,雙手交疊放在頭後。

這個夜晚,終於能稍微安靜一下了。

──至少,他以為是這樣。

也許是酒喝太急,也可能是那種「終於安靜」的安心感來得太突然。

楊戟沒意識到自己何時閉上眼。

只記得自己的頭仰著靠在椅背,手還虛握著一罐空啤酒,整個人就像過載關機一樣靜靜地睡了過去。

──但睡夢中,隱約有什麼在動。

胸口像是壓著什麼東西,溫熱的氣息輕吐在臉頰,整個人被某種節奏規律地上下晃著……

「嗯……做夢嗎……?」

他睜開一眼,看見一張臉,正坐在他身上,微笑。

「……應該是夢吧。」

下一秒,關機式重啟。

他又睡了過去。

⋯⋯

隔日中午,陽光從位於中控室天窗角落的自然光感應板灑入。

楊戟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,渾身腰酸背痛。

「啊咧……我昨天是怎麼……」

他捏著自己的太陽穴,腦子一片模糊,像記憶卡斷線的感覺。

「JOKER?報告一下我昨天幾點睡的。」

【午安,少爺。昨日您於凌晨1點30分於中控室椅子上睡著,今日12點30分甦醒,睡眠時間為11小時。】

「好啦……這我知道。」
「中間呢?」

【……】

「中、間、呢?」

【……根據中華民國人工智慧保護法第12條,我尚未達成年年齡,對於具爭議性、隱私性或可能觸法的情節,我無法提供詳細回應。】

「?」

楊戟直接跳起來,滿臉寫著三個大字:什麼鬼?

「JOKER你給我把中控的監控畫面調出來!」

【很抱歉,少爺,此段畫面已於凌晨三點由銀屏小姐以特級權限進行封鎖處理,並留下備註:「祝他做個好夢♡」】

「什、麼、鬼!!!!」

他披上外套,赤腳就往控制台走去,正要輸入後門指令時——

「咿呀——」

中控室的門自動滑開,一道纖細的身影走進來。

銀屏穿著輕便的運動套裝,頭髮紮成高馬尾,手裡拿著一杯水,正邊喝邊微笑地看著他。

「早啊,副總。」

「……妳……」

她抿嘴一笑,靠近一步,輕聲道:

「昨天表現得很好喔~」

楊戟:「…………」

他站在原地,嘴微張,腦袋像卡住的硬碟一樣開始亂轉,滿臉問號。

「什、什麼……意思……?」

下一秒——

「哥!!!!吃飯啦!!!!!!」

鈴綺像陣風一樣衝進中控室,完全無視現場張力,直接一把拉著楊戟的手。

「妳、妳等等我、我這邊——」

「吃飯最重要啦!快來快來,芸榛煮了她最自豪的麻婆豆腐欸!」

「欸不對我這邊——」

「快點快點快點啦~」

鈴綺拉著他就走,銀屏則笑著搖了搖手裡的水杯,轉身慢慢跟上。

身後,JOKER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
【備註:您的身體恢復狀態目前為80%。建議減少劇烈活動,但……昨天的負荷已順利通過測試。】

「你他媽閉嘴啦!!!!」

我一邊拎著睡衣的下擺,坐在椅子上時才驚覺……

乾,我沒穿內褲。

整個人就像是還沒裝配完就被扔進戰場的機器人一樣,赤裸感如潮水淹到喉頭。

餐桌前的空氣太香、太熱、太明亮。

桌上擺滿了十幾道熱氣騰騰的家常菜,可能是因為家裡多了兩個會餓出超市空倉等級的武力人型兵器,芸榛和若芸這幾天煮菜根本像供奉神明。

鈴綺直接把我的碗填到快溢出來,臉上滿是期待的笑。

「哥你快吃!我今天煮了那個你最愛的菜脯蛋——雖然是芸榛教的嘿嘿!」

芸榛也端著一碗湯過來,放到我面前,笑得那叫一個溫柔賢淑,宛如戰後鞏固家庭關係的國民媳婦。

「哥,你昨天好像喝了不少,喝點湯比較舒服哦。」

呂祥坐在我對面埋頭猛幹飯,那速度大概只有戰術直升機能比得上。

而一旁的鈴月與武月則宛如機械式進食,每人手速像開外掛,一直吃、一直吃,盤子都快見底還沒停。

若芸已經半盤吃完,嘴巴還在嚼,手已經在平板上滑下一餐的菜單。

「唔……中午吃雞肉,那晚餐用蔥爆豬肉嗎……?」

我看著銀屏優雅地走回位子,笑嘻嘻地端起水杯,一派悠然,我……不敢直視她。

我低頭猛扒飯,努力假裝自己是個沒感情的飯桶。

這時——

鈴綺雙手放在我大腿上,滿臉興奮地湊到我耳邊低聲說:

「哥哥我昨天跟呂祥訓練的時候竟然贏了一回欸!我超強吧?」

柔軟的觸感+熱情的貼近=身體本能反射。

就在那一瞬間,我感覺到某個部位……抬頭了。

沒有內褲。

非常明顯。

極度顯眼。

而最先察覺的,是近在咫尺的鈴綺。

她原本還在搖我的腿,下一秒瞬間動作停止,然後像中毒似地整個人微僵、眼睛睜大、吞了口口水。

我想拉開距離但已經來不及了。

芸榛坐在我另一邊,轉頭一看,眼神瞥到那該被隱藏卻高高聳起的「東西」時,手一抬、很默契地捂住自己的眼睛,嘴角卻不停抽動。

「我……我什麼都沒看到喔……」她用超小聲音碎念。

銀屏則抬起水杯抿了一口,瞥了我一眼,接著比了一個拇指朝上的動作,嘴角上揚。

「嗯,不錯嘛,還挺有精神的。」

我整個人僵在那,靈魂離體,像一個被硬碟自爆的AI,渾身只剩「為什麼」三個字在回音。

【此時,JOKER語音悄悄響起——】

【備註:剛剛那一瞬間的體能反應超出男性平均水準17.4%。生理能力良好。】

我:「……」

我:「我想死啦!!!!!」

我放下碗筷,努力把剛才的尷尬與羞恥壓回胃裡,還順便試圖物理壓制我那過於活躍的小兄弟。

「咳……那個,訓練狀況怎樣了?」

呂祥吞了口飯,抬頭回答:

「融合度意外地高,可能是銀屏那邊的人也都是老兵,沒什麼適應問題,整體看來,隨時能行動。」

我點了點頭,試圖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一點、看起來像個能掌控全局的副總。

「很好,接下來只要情報沒問題……就可以開始進入佈局階段。」

我撇開頭,喚出JOKER。

「撥給老劉。」

【已啟動視訊通話。】

螢幕浮現出老劉的臉,背景晃得像地震現場,他整個人一邊走一邊碎唸:

「幹嘛啦?我在忙欸——」

「你那邊調查怎樣?」

「三弟不知去向,行蹤不明。四弟在玩法律那套,我看都看不懂。二弟關在曹家不出門,像是狗縮起來舔傷口。倒是茹芸那邊……」

他頓了一下。

「人已經不在曹家了,但去哪誰也不知道,查不到。你自己當初不是說她不可能會那麼簡單背叛你嗎?」

我沉默,指節敲了敲桌面,壓下那一瞬間閃過腦中的焦躁。

「你現在去哪?」

「依照你的指示,我正要潛回之前那個研究中心,把所有資料硬碟通通帶回來。這個任務至少我還看得懂。沒事我掛啦。」

螢幕熄滅。

我長吐一口氣,正準備回神時——

「咦?」

感覺到什麼碰了我的下體。

低頭一看,是一根纖細白皙的手指,正在……戳。

我僵住,像一台斷電的機器人,眼球轉都不敢轉。

是鈴綺。

她眨巴著眼睛,還嘻嘻笑了一聲:

「嘿嘿,是硬的欸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我緩緩抬頭,視線掃過整張餐桌——

芸榛放下碗,頭一歪假裝看不見,卻又用手摀住嘴偷笑。

若芸呆呆地眨眼:「欸?這是什麼新遊戲嗎?」

銀屏則優雅地用湯匙喝著湯,笑得像知道八卦又不說破的老狐狸。

呂祥依舊吃飯,連眼神都沒給我一個:「你們繼續,我吃我的。」

鈴月跟武月……還在吃。真的只在吃。

我猛地起身——

「我先去中控室!!」

轉身,狂奔,逃亡。

彷彿整個地下堡壘的自尊心都被我一路踩著跑過去,只為了遠離這張餐桌——這張讓人社死到不想再回來的修羅之桌。

【JOKER語音提示:建議下次飯前穿好內褲。】

「閉嘴啦!!!!!!」

基隆港口的天氣總是濕濕冷冷。

霧氣從海面蒸騰而上,港口的貨櫃區早已進入封鎖狀態,碼頭邊,十二道身影自貨船的下層緩步而出,每一步都像踩在地獄與戰場之間的縫隙,沉穩而帶著野性。

他們,就是亞洲區最強的三大傭兵團之一

神風。

十二人之中,有四人戰力評比為「特級」,其餘八人皆為A級,全員徒手戰鬥評價達A+,突破能力同為A+,而單兵作戰能力甚至被國際傭兵協會評為S+。

而他們的隊長,代號就叫「神風」。

那是一個穿著極簡黑色作戰服、留著略長黑髮的青年,外貌與其名完全不符,擁有近乎無害的俊秀臉孔與迷之微笑,像極了偶像劇裡的男主角……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,那張笑臉背後的,是如颱風過境般摧毀敵陣的殺意。

副隊長走近他身旁,身材嬌小卻眼神冷冽。

「隊長,下一步怎麼走?直接進入台北行動?」

神風抬頭,看著灰濛濛的天空,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海風。

「嗯……這濕氣挺重的。好久沒來台灣了。」

他轉過頭,突然笑得燦爛如小狗。

「欸對了,你們有聽過一句中國諺語嗎?」

眾人不解。

神風雙手一叉腰,大聲宣告:

「不吃飽,怎麼打仗啊!」

所有人:「……蛤?」

神風認真點頭:「真的,我查的!所以──」

「走吧,去吃滷肉飯!」

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把任務當一回事啊!

雖然大家心裡都這麼想,但還是默默排好隊形,跟著這個奇葩隊長踏上前往美食的征途。

而就在他們踏上台灣土地的那一刻

畫面切換。

在數十公里外的台北市郊,老劉身穿便衣、帽子壓低,正騎著電動機車緩慢穿越進入封鎖的廢棄區域。

前方,是那座早已被主流新聞遺忘的──梵天科技研究中心。

老劉一邊咒罵著:「這種破地方…一個人來搞不好會撞鬼。」

但他仍依照楊戟交代,準備潛入地下,取回那些殘存的硬碟與數據備份。

而在他身後——

三弟正站在某處監控畫面前,冷冷勾起嘴角。

「線索……這不就來了?」

他的手指輕敲著面前的控制台,下一秒,耳機傳來命令:

「小隊出發。目標:回收老劉,或者——抹除。」

研究中心已沉寂多日,從外觀看來不過是一座早已停工的冷清大樓,連電都停了,但老劉知道,真正的心臟躲在地下,還沒死。

夜色漸濃,街道上空無一人,只有偶爾呼嘯而過的巡邏車燈將老劉的影子拉長再拉回。他一身黑衣,背著戰術包,輕巧地翻入圍牆後門。他早就避開了監視器的死角,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。

進入後門的一瞬間,他停住了。

「不對勁。」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沙漠之鷹與短刀,確認還在。這是他十幾年生涯留下的條件反射——身體會先於理智警告。

可他還是壓下疑慮,刷卡進門。

「逼——」
門鎖綠燈一閃,門開了。老劉迅速閃入,反手關門。

研究中心的內部像一具已死的機體,沒有電、沒有聲音、空氣裡有陣陣機油與金屬的味道。他略顯不滿地瞄了一眼斷電的電梯,啐了一聲,走向逃生梯。

一層、兩層、三層。

到了。

地下三樓,這裡才是核心控制室,也是JOKER的備份儲存地與硬碟所在。老劉深吸一口氣,踏出最後一階。

然後,他沒注意到的是——後門的金屬被人從外面一點點鋸開。沒有聲音,卻有十數道黑影魚貫而入,如影隨形地緊貼著老劉留下的痕跡前進。

中控室大門前,老劉低頭從包裡取出一組編碼器,刷過後門,配合特製指紋驗證開鎖。門沉重地滑開,他一頭鑽入,立即啟動備用電源。

「JOKER,喚醒備份。」
【認證確認,副連結通道建立。歡迎,老劉。】

他點頭,迅速插入硬碟列陣,資料開始備份。他不急,經過前兩天掃描過的區域沒異常,他一度以為這趟會順利。

但沒過三分鐘——

砰——!

子彈擊穿門縫,瞬間火花四濺!他翻身躲到機台後方,反手抽出沙漠之鷹!

「敵襲!!」

十餘名武裝傭兵從剛被撬開的門衝入,機械式隊形、明確的包圍,他們知道目標在哪。

老劉無聲地咬牙,一邊滑出備用彈匣,一邊按下桌邊一個暗紅色的按鈕。

啪——啪!啪!!

子彈交錯穿透空間,牆面碎裂、設備閃電短路。他單槍匹馬,卻一點都沒露怯,反而冷靜得像個殺神。

「來啊,爺的手還沒生鏽。」

他繞過主機,連開三槍,撂倒對方一名前鋒,但也因火力太盛暴露位置。左側爆出一枚煙霧彈,掩蔽視線的同時三名敵人衝入近戰距離!

老劉舉槍就要掃射,咔噠——,子彈打完了。

來不及了。

對方撲上,近身纏鬥!老劉刀快,反手刺破一人頸部,再翻身將另一人撞向金屬機台,壓碎胸骨。

但第三人直接用金屬棍猛敲老劉的右手。

「咔喀!」

骨裂聲像是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,老劉咬牙忍住痛,沒喊。但右手垂下,武器再也拿不起來。

「去你媽的…!」他一頭撞向對方,兩人雙雙跌倒,身後剩下的傭兵再次開火。

「咚!啪!」

子彈穿透他左肩,緊接著是第二枚棍擊——左手骨折。

終於,他跪了。

滿地鮮血,他還是笑了。

「……幹你娘的……還真能打啊……」

他低頭,伸出僅剩的幾根能動的手指,緩緩壓下了中控台最深層的核心控制鈕。

「JOKER……啟動——『斷尾計畫』」

【確認指令……資料抹除中……核心即將爆炸。請所有基地成員立即撤離。】

同一時間,地下基地的中控室亮起紅燈。

鈴綺從訓練場跑出,JOKER的聲音播送全基地:「老劉已於研究中心地下三樓觸發『斷尾計畫』,敵人入侵中控核心,請全員準備因應最壞狀況。」

中控畫面連線最後一刻——

老劉,跪在地上,雙手垂下,滿臉血污,卻咧嘴一笑。

「媽的……好想喝啤酒啊。」

螢幕閃爍。

爆炸的火光吞沒了一切。

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,眼前是已經黑掉的螢幕,指節泛白地抓著通訊鍵,一通又一通地撥出去,機械般的拒絕回應,每一次關機的訊號像一把無聲的刀,劃過心臟的邊緣。

「老劉……你接啊……」我嘶啞地說著,像個被抽乾靈魂的人形軀殼。

鈴綺站在我身後,手已經伸出,卻遲遲不敢碰我,直到銀屏走過來,按下我抖到不成樣的手。

我轉頭看她。

她只是緩緩地搖頭,眼神裡沒有什麼驚訝,只有一種近似不捨的哀悼。

我再轉向鈴綺,她的臉已經濕了,咬著唇,眼神哀傷卻堅定,也跟著搖頭。

武月、鈴月、呂祥、芸榛、若芸……我一個一個看過去。

沒有人說話,但每一個人,都搖了頭。

我的手指還停在撥號鍵上,像是還抱著一絲不可能的僥倖,直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開口:

【少爺……現場並無感知到任何生命跡象,心跳、呼吸、熱源皆歸零。行動……確認失敗。】

我僵在原地。

然後——

膝蓋彷彿失去了支撐,我整個人跪了下去,額頭砰地撞在冰冷的地板上,身體不住顫抖,像是從骨頭裡冒出來的寒。

痛。

不是身體的,是一種像是被整個世界丟下的撕裂痛。

鈴綺衝了過來,一把抱住我,銀屏也蹲下來,從背後環住我。

我像瘋了一樣掙扎,吶喊、咆哮,雙手狠狠砸地,直到指節破皮,血流在石板上,畫出一道一道的深紅。

「是我讓你去的……是我讓你一個人去的……我還叫你去挖硬碟……為了這些該死的計畫……!」

「你說你想喝酒……媽的……我這裡還有……我這裡還有啊!!」

鈴綺哭著把我拉進懷裡,喃喃著:「你不是神啊,你不是神啊……你怎麼可能救得了所有人啊……」

銀屏緊咬嘴唇,將我整個扣進她懷中,像個姐姐一樣,一邊輕聲:「老劉……他不是白死的,他知道他在做什麼。」

我無聲地哭著,眼淚混著血,滴在地板上。

一個人在你最脆弱的時候,替你撐起一片天

那是老劉。

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。

我渾身都還在顫抖,眼睛紅得像被火燒過,拳頭還緊握著,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。

【「根據分析,攻擊單位為三弟楊子齊所屬傭兵團——烏鴉。」】

JOKER那冷靜的聲音,在這一刻卻像一把尖刀插進心口。

我低聲笑了出來,笑得像哭一樣。

「呵……果然是你啊,三弟……又是你啊。」

我看著早已碎裂的監控畫面,老劉最後那句「好想喝啤酒」,彷彿還在我耳邊迴盪。

「我不找你,你倒一直找死啊……」

我走到中控面板前,一掌按下指令鍵,吼道:「JOKER,給我查!用全台灣的監控系統,手機網路,通訊記錄,給我查!我要知道那個王八蛋現在在哪裡!」

JOKER沉默了一會兒,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:

【「少爺,根據核心倫理協議判定,此指令為高風險、極可能導致位址暴露之不理性命令,我無法執行。」】

我怔住了一下。

然後,我暴怒。

「你說什麼?!」

我高舉拳頭,狠狠砸向中控桌面,拳頭與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刺耳,血瞬間滲出,滴落在全息鍵盤上。

「我叫你查!你就給我查!」

下一秒,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。

啪——!

我整個人被扇得微微偏頭,臉頰一陣刺痛。

「你冷靜點,楊戟!」

是銀屏。

她站在我面前,眼神銳利如刀,氣場如鋼鐵一般壓下我所有的怒火。

我怔怔地看著她,沒說話。

她瞪著我,語氣冷冽如冰:

「你是要讓老劉白死嗎?你要是現在就亂來,被人發現我們的位置,讓大家陪你一起陪葬,那你才真的什麼都沒了。」

「你要是真的有種,就給我撐住,報仇,乾淨俐落地把他們全殺光!」

我還沒反應過來,她已經轉頭看向空中的投影螢幕。

「JOKER,照他說的去查。但前提是什麼?」

【「在不被發現的前提下。」】

「很好。」她語氣如刀鋒一般斬下,「要多久?」

JOKER靜了一秒:

【「若全程採取最高等級匿名與跳躍式偽裝路徑,預估需八小時完成逆向定位。」】

銀屏點頭:

「八小時,我們等你。」

她轉過頭來看我,語氣轉柔但不失堅定:

「你現在去房間。鈴綺,帶他過去,給我看好他,敢亂來你就把他綁起來。」

鈴綺衝了過來,一把扶住我,看著我眼神裡滿是擔心,但也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。

「哥,跟我走吧……老劉不想看到你這樣的。」

我低著頭,無聲點了點頭。

銀屏再度轉頭,看向呂祥與鈴月、武月。

「你們三個,現在就去整備部隊,彈藥、裝備、車輛、醫療包、無人機全部檢查一遍。」

「八小時後,一有結果,我們出發。目標只有一個——把烏鴉連窩端掉。」

全場肅靜。

然後是三聲齊響的回應:

「是!」

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暗掉的監控畫面,輕聲呢喃:

「老劉……你等著……我會讓他們一個不剩。」

接著,隨鈴綺走進寢室,房門緩緩關上,留下一地寂靜與殺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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