辦公室內的燈還沒亮起,玻璃窗將半面牆染成深橘色。
落日正在下沉,天際的餘暉照進曾屬於楊戟的副總辦公室,如今則換了人坐上椅子。
楊文廷。
他一腳翹在桌上,剛掛斷與三弟的通話。
手機被甩了出去,在辦公桌上翻滾兩圈,卡在了筆電旁邊。
「……什麼叫做我有我自己的方法?」
他低聲重複著那句話,隨後一掌拍在桌上,火氣瞬間爆炸。
「公司都快被政府奪走了,你他媽還在給我裝沒事?」
他咬牙切齒,額頭青筋浮現。
此時門口一名助理輕聲走進來,手上拿著一疊資料與簡報板,聲音帶著不安:
「報告副總,我們已經初步整理了四弟正在推動的法規與立案流程。」
「若依目前國防與數位治理委員會的提案進度來看,三週內將完成初審,最快下個月就會進入立法程序。」
楊文廷眼神一沉,沒說話。
助理硬著頭皮繼續說:
「若此系列條文通過,民間企業將不被允許握有超過C級以上人工智能演算法的自主研發與運作權。」
「一旦這條法案成立,將會導致我們旗下近七成以上的產品喪失法源依據,同時所有與人工智慧相關的專利也將面臨撤銷審查……」
他話音未落,文廷已經站起身,來回踱步,臉色陰沉得像天空即將落雨。
「……股價呢?」
「根據內部財務與風控部門評估……下滑至少50%,若投資方恐慌性撤資,甚至有可能進一步暴跌。」
文廷雙手撐在玻璃窗邊,看著那團將沉未沉的太陽,語氣冰冷:
「如果我們主動撇除掉人工智慧部分,剩下的產品營收能撐多久?」
助理搖頭,語速緩慢卻殘酷:
「不到四成……而且這還是最樂觀預估。」
「我們雖然產品線豐富,但梵天的品牌核心,一直是——『智慧與未來』。」
「一旦失去人工智能技術,等同於從未來科技公司變成……沒靈魂的空殼。」
文廷一拳砸在窗框上。
「可惡……」
「媽的……媽的……」
「我不可能輸。」
他轉身,一把扯下西裝外套,甩在椅背上。
「叫車,我要回曹家。」
助理一愣:「現在嗎?」
「現在。」
「我要問我媽——這一局,我們還有什麼牌可以打。」
夜色沉沉,劉家祖宅坐落在山腰,只有茶香與蟬鳴作伴。
廳堂燈光昏黃,一壺烏龍冒著微煙,劉秋芸正端著茶杯,靜靜聽著兒子說話。
楊仁傑坐得筆直,手中資料夾上的法條與修正案清晰可見,條列間全是未來兩個月的國會風向與地方法案推進節奏。
忽然,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
來電者:楊子齊。
他微微挑眉,似乎有些意外,抬頭看向母親。
劉秋芸輕輕點頭。
仁傑按下接聽,打開擴音。
「……我不知道你要搞什麼。」
三弟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,帶著些許夜風的嘶啞。
「我也沒興趣。」
「但別搞到我。」
「注意一點。」
說完,電話直接掛斷。
場面一陣沉默。
仁傑低頭苦笑,將手機放回桌面。
「三哥啊……還是一樣的目中無人。」
「是我沉默太久?還是他太自以為呢?」
茶杯輕輕放下,母親終於開口:
「我想他們都不懂——什麼叫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」
她語氣輕柔,但字字緩慢如鋼。
仁傑點頭,將資料翻到下一頁,語氣不帶一絲驕傲,僅是條理分明:
「目前進度完全順利。」
「若無意外,一個月後——我將成為政府數位與技術監管總署的最高負責人。」
「下一屆市長選舉,也將由民選黨推舉我以無黨籍參選,若勝出——他們願意讓我直接出任黨代表。」
劉秋芸抬眼,眼神沒有一絲波瀾,卻讓空氣瞬間沉了兩度。
「很好。」
「真正的高手,從不見血。」
她端起茶杯,輕輕抿了一口。
再放下時,聲音猶如靜夜中的落葉:
「而你——就是劉家的手術刀。」
「乾淨,無痕。」
仁傑沒有多話,只是低頭輕聲:
「是,母親。」
此刻廳堂之外,山風微起,一張政商大網已無聲張開。
夜幕降臨,曹家大宅燈火通明,冷調的大理石地板在走廊燈下泛著光。
楊文廷一路快步穿過中庭,甚至沒敲門,直接推開了會客室的門。
「媽——!」
門口的聲音劃破靜謐。
屋內傳來瓷器輕響聲,曹碧華放下手上的茶盞,臉色瞬間冷了幾度。
「沒禮貌。」她語氣低冷,一字一頓。
「出去,重來一次。」
坐在一旁的中年客人皺眉起身,溫和地說:「看來夫人家中有要事,那今天就聊到這裡吧。」
「我請人送你出去。」曹碧華頷首,向後方的女僕一抬手。
文廷連忙鞠躬:「不好意思前輩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」
等人離去,房門關上。
曹碧華將身子靠回高背椅中,語氣平靜,卻如刀子。
「急了?」
文廷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最後還是乾脆一屁股坐下,語氣焦躁:
「當然急啊!母親,四弟那邊推的法案如果成了,公司會完蛋!」
「我們辛辛苦苦經營這些年,他一句話、一條法規就要把我們全送給政府!怎麼能不急!」
話還沒說完,啪——
清脆的一聲巴掌響徹整間會客室。
文廷臉頰一側泛起紅痕,愣住,錯愕地抬起頭。
曹碧華收回手,語氣冷若冰霜:
「這樣就急?」
「還有更急的。」
她緩緩站起身,走到落地窗前,拉開了半扇窗簾,遠眺外頭庭院漆黑的樹影。
文廷皺眉:「……更急的?」
「是什麼?」
曹碧華緩緩吐出四個字:
「關家行動了。」
文廷猛地站起:「關家!?」
「他們想幹嘛??」
「台中不是早就讓他們霸著了嗎?他們連台北都想插手!?」
曹碧華轉過身,眼神銳利如鷹:
「尚未確認目的,但……關家長女,已經離開台中。」
「而且,她的目的地,很可能是楊戟那。」
文廷額頭冒出冷汗:「你是說……關銀屏?」
「那個女殺神?」
「她不是十年都沒動靜了嗎?怎麼突然——」
曹碧華不語,只是緩緩坐回椅子,手指輕敲扶手。
「現在的局,已經不是『四弟推法案』這麼簡單。」
「那是表面。」
「背後,是一場……勢力的洗牌。」
「而我們曹家,絕對不能當旁觀者。」
巷子裡的風很冷,或許是因為天快亮了。
也或許是我根本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走的。
腳好像不是我的,呼吸也不是我的。
我就這樣——一腳深、一腳淺地走著。
不知道多久了。
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放出來。
那天醒來的時候,我只記得一雙鞋把我踹下了車。車門一關,頭燈一閃,就沒了。
我坐在馬路邊好久好久,一開始以為是什麼惡作劇。
是不是想等我跑遠一點,再抓回去?
還是想看我在街頭上演一場逃脫秀?
我不知道。
真的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現在的我……沒有地方去。
我該去哪?能去哪?
那個地方我回不去了。
那個人……他還會要我嗎?
我每走幾步,身體就會抖一次。
不是冷。
是一種……渴望。
像是靈魂底層被撕開的一個洞,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尖叫著要被填滿。
我知道那是他們留在我身體裡的東西。
他們說這只是“刺激”。
但我知道,這是詛咒。
我每次發作的時候,都要把牙咬到破,才不會在街上跪下來。
我不要。
我不想要變成那種人。
可是……
我還要活著嗎?
我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,但現在……
彷彿又有了生的可能?
我值得嗎……我配嗎?
肚子,好餓……
意識,好模糊……
這條巷子……好黑……
欸?
有、有人走過來?
不要過來……
不要看我……
……
啪嗒。
我跪倒在地,眼前一黑。
什麼都聽不到了。
醒來的那一刻,我第一個反應是「不對」。
這裡太安靜了。
我躺在一張出奇柔軟的大床上,天花板是深木紋雕花的中式結構,床帳懸著,微微搖動,似乎是被什麼風拂過。
空氣中瀰漫著檀香的味道。
熟悉卻又陌生,像是從前在阿嬤家才會聞到的那種香氣,裹著灰塵、神明與沉默。
我想坐起來,但全身像是被某種東西拖住。
然後,那股詛咒——又回來了。
體內某個地方像是點燃了微火,緩慢卻強烈地侵蝕著我的神經。我開始顫抖,牙關緊咬,雙手抓緊自己的手臂,指甲陷入皮膚,血快滲出來。
不能叫……不能再叫了……
我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,我不能再這樣像個失控的東西……讓他們笑、讓自己更卑微。
「唔……」
一聲悶響從喉嚨滑出來,卻被我硬生生吞下。
就在我幾乎要撐不住的時候,房門忽然被推開。
腳步聲,很快,卻輕得像沒穿鞋。
我強迫自己睜開眼,只看見一縷厚重的黑髮滑過眼前——那女人的馬尾長到快碰地,束得極緊,像一柄直指地面的刀。
她什麼都沒說。
只是俐落地伸手,在我肩、背、腹部連點數下。
我不知道她點了什麼穴,也不知道那瞬間體內的火是怎麼被「按掉」的。
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,瞬間放鬆。
我來不及問她是誰、也來不及搞清楚我在哪……
意識像潮水一樣退去。
我最後看到的,是她微微抬起眼的瞬間。
她的眼神——帶著一種冷靜得近乎憐憫的距離感。
然後,我又昏了過去。
我從一股香味中醒來。
不是檀香。
是……粥的味道。
米香混著淡淡的薑與香菇味道,溫熱、溫和,像什麼童年的記憶。
睜開眼,就看到那個女孩——
那個有著一條長到幾乎拖地的馬尾、看起來像小說裡會飛簷走壁的女人,正坐在我床邊,拿著一碗粥,輕輕地用木湯匙在上面吹著涼氣。
她看見我睜開眼,立刻放下碗,小心地扶住我的背。
她的手很穩,力道恰到好處,就像她的聲音一樣。
「醒了啊,先喝點粥。」
她笑了一下,那笑容說不上溫柔,但有一種令人莫名心安的沉靜。
「我叫孫華,來台灣旅遊的。別誤會,我沒什麼特別目的,只是剛好經過……剛好聞到一股不對的味道,才撿了妳回來。」
我愣愣地看著她。
「為什麼……要救我?」
我嗓子還啞著,聲音比想像中還乾。
她輕輕將我靠在床頭,語氣像講天氣那樣自然。
「沒什麼啊,順手救人是應該的。」
「但妳沒照顧好自己,這就很不應該了。」
「尤其是妳這樣下去……肚子裡的小孩會有危險。」
我怔住。
什麼小孩?
她剛才說什麼?
我有——
小孩?
我機械式地低頭,伸手按住自己的小腹。
這裡……什麼都感覺不到啊?
下一秒我舉起拳頭。
我不知道為什麼,但我突然想狠狠地砸向那裡。
就像是某種該死的東西正住在裡面,是一段記憶的寄生蟲,是某個夜晚的詛咒留下來的殘渣。
我咬牙,眼淚流下來,拳頭抬到一半——
「住手!!」
她一把抓住我的手。
力氣大得不像她那麼瘦的身體。
「她才一個多月大!!妳這樣會讓她沒命的!」
我呆住了。
「……一個多月?」
「一個多月前……不就是……」
我話說不下去。
一個影像在腦中浮現,是副總的臉。
那一夜的溫度、他的懷抱、他的聲音、他的……溫柔與遲鈍。
怎麼可能是他的?
「妳的狀況很差,別亂想。」
孫華鬆開我的手,重新撿起那碗粥,湯匙再次舀起一口,吹涼,遞到我嘴邊。
「先吃飯吧,妳太虛弱了。」
「我不知道妳發生過什麼,但妳體內的毒,我會處理。」
「妳不用說,也不用怕。這裡是安全的。」
「放心,現在妳只需要好好休息。」
我盯著她的眼睛,眼前模糊起來。
然後張口,喝下了那一口粥。
是鹹的,也是苦的。
但我知道,那是回到人間的第一口味道。
挖掘計畫已經來到第三天。
地下設施的西南區,如今被打通成一個巨型彈射艙空間,牆壁上的磁能導軌閃著金藍色的脈衝光,像活著的神經一樣。
楊戟一邊蹲在磁軌邊沿,一邊摸著那一圈圈複合金屬結構,嘴裡還在碎念。
「這也太誇張了吧……磁吸+等離子對撞,還能把載具用近音速彈出去不爆……而且看這壓力緩衝系統,設計的是誰啊?神?」
JOKER語氣帶點興奮,像是在吃雞排配Netflix:
「根據資料判讀,這套彈射系統可用於載具、無人機、甚至重型裝甲。少爺,如果我們有合適材料,也許可以做台能打太空的——」
「夠了你。」楊戟笑罵一聲,「你這兩天講得比人話還人話,我都要以為你變成我大學機械系同學了。」
JOKER還想再講,但旁邊的呂祥已經露出快抓狂的表情。
他靠著牆邊,雙手抱胸,一臉「為什麼我會被科技宅包圍」的厭世。
「你們兩個到底哪裡好玩啊?」呂祥喃喃,「這些鋼筋磁場數據幹嘛的……不會爆炸、不會追著你砍,連半個敵人都沒有……」
「打架比較好玩吧……」
語氣才剛落下。
下一秒。
轟——!
一道黑影閃電般劃過空氣,一聲劇響在通道中心炸開。
「哇靠——!」
楊戟整個人被一腳踹飛,直接撞破三層施工用隔板,在地上滾了好幾圈,最後背對地面滑行十米,激起一地金屬屑與火花。
JOKER瞬間切入警報音效。
「敵襲!?不是!是識別內碼——確認完畢,是關家代碼……哦哦哦等等是那個人!!!」
伴隨著系統快速滾動的識別訊號,從煙塵中走出一道身影。
高跟軍靴,旗袍開衩,步伐殺氣。
關家長女——關銀屏。
手中握著一支金屬短鞭,另一隻手還晃著JOKER從未收錄過的未知武器。
她站定在火光之中,勾起嘴角:
「好久不見阿?」
「舒服嗎?」
「呼——」
銀屏輕呼一口氣,慢慢地放下高抬的右腿。
她站在煙塵與火花中央,拍了拍手,低頭看著自己剛才一腳踹飛的人類沙包。
「嗯……踢了這一腳,感覺有爽了一點。」
語氣清爽,彷彿剛做完晨間瑜伽。
遠處的楊戟倒在一堆金屬管線之間,動也不動。
直到過了幾秒——
「……還活著。」
他手抖抖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臟,喘口氣。
「真好。」
然後才慢慢地坐起來,一邊揉著背,一邊眼神幽怨地看向那個熟悉又惹不起的女人。
「不對啊……妳不是說還要兩天才會來嗎?怎麼……」
銀屏雙手環胸,嘴角一挑。
「一直坐車跑來跑去太悶啦,我讓部下去處理收尾,我自己帶一部分人先趕過來。」
她走近幾步,居高臨下看著還坐在地上的楊戟。
「怎樣?看到我不高興嗎?」
楊戟立刻搖頭,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。
「哪敢哪敢,看到妳真是太高興了——」
內心OS:高興到我骨頭都快斷了,謝謝妳關心。
JOKER適時插話,聲音冷靜又誠懇:
「少爺,您是說那個踢擊再來三次嗎?根據目前您所穿戰術服的耐衝擊數據,應可承受十次相同力道,尚餘七次空間。」
「……閉嘴啦JOKER。」
「遵命。」
銀屏微笑着,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。
「欸?看起來還動得了耶,那不如再來一次好了?」
語畢,她身形前傾,右腿瞬間蓄力——
「喂喂等——」
下一秒,楊戟反手一拉,將銀屏從進攻軌道中扯入懷中,利用力道順勢一個轉身。
「我投降啦!女俠留情!」
銀屏落入他懷裡,原本準備踢出的那腳高高抬起,卡在他腰邊停住。
她一時沒反應過來,一手還撐著他的肩,一手握拳卡在半空。
兩人之間,一瞬間空氣凝結。
然後——
「……唔。」
「你是故意的吧?」銀屏壓低聲音,語氣危險。
「我哪敢啊我!」
此時——
「哥!發生什麼事了我剛剛聽到砰一聲——」
鈴綺的聲音從通道傳來。
「……報告,有異常熱源反應。」鈴月冷靜補充。
兩人衝進來的瞬間,看到的畫面是
自家老哥抱著一個穿旗袍的大姊姊,兩人臉靠臉,銀屏的腿還抬在他身側,臉上浮現「這小子膽敢」與「這姿勢不錯」的奇怪交錯。
「……哥。」
鈴綺的聲音明顯提高了一點音頻。
「這是、怎麼一回事?」
她轉過頭,瞄了銀屏一眼,臉頰一抽。
「這女人怎麼在這!」
JOKER語音默默補上一句:
「少爺,根據模擬結果,這場修羅場建議您躲到距離至少15公尺外的安全區域。」
「哇靠妳還真的來了」
鈴綺衝進通道,看見哥哥懷裡抱著那個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女人,整張臉瞬間炸開。
不用思考。
直接衝。
「放開我哥!!」
銀屏還來不及開口,一股怒氣已經伴隨著疾影衝來。
她眉頭一挑,右手一抬,手肘橫擋。
「碰!」
鈴綺的飛膝正中銀屏前臂,銀屏紋絲未動,反而反手一壓、順勢旋身,左手化掌,擊向鈴綺的肩口。
鈴綺反應極快,雙臂交叉格擋,身形後撤。
戰鬥,瞬間展開。
兩人彷彿習慣彼此節奏般交錯對打,銀屏動作沉穩紮實,每一擊都像要把骨頭敲碎;而鈴綺靈動迅捷,出招角度刁鑽、動作迅如電。
「砰!砰!砰砰——!」
拳影與腿風連續交錯,通道內火花四濺。
一旁的鈴月目光微縮——
「敵意確認,進攻模式啟動。」
下一秒,她人已瞬閃進戰圈。
「喂等——」
楊戟剛想阻止,眼前已經出現三人混戰的畫面。
鈴綺與鈴月並肩作戰,銀屏一敵二。
這不是比武,這是街頭實戰式爆裂近戰。
鈴綺壓迫攻勢強烈,鈴月則補位迅猛,精準地封鎖銀屏每一個空檔。
但——
銀屏冷笑。
她腳步一錯,整個人滑行式翻身,空中一記後旋踢,橫掃兩人。
「砰!!」
鈴綺連退三步,鈴月也被擊中肩膀,踉蹌著後退。
就在兩人正準備反攻之際——
「唰——!」
一抹銀光劃破空氣。
是——鈴綺的小腿刀!
她不知不覺間掏出了綁腿上的戰鬥小刀,正欲再次上前。
「停!!」
呂祥的身影出現得比誰都快,瞬間卡在三人之間。
右手架開鈴綺的刀,左手推開銀屏與鈴月,語氣嚴厲:
「夠了,到此為止。」
空氣瞬間凝結。
銀屏微微喘息,臉上卻浮現一抹得意冷笑:
「進步不少嘛,小鈴綺。」
她轉了轉肩膀,掃了鈴月一眼。
「不過你們加起來……還是比我弱。」
鈴綺咬牙:「妳——」
「鈴月。」楊戟出聲,語氣平穩。
鈴月轉頭,單膝跪地:
「少爺,是否排除目標?」
「不用。」楊戟搖頭。
他揉了揉額角,走到三人之間,拍了拍銀屏的肩,再看向鈴月與鈴綺。
「鈴綺,她是關銀屏,我以前的……戰友。」
「鈴月,是我新訓練的親衛,負責我的安全。」
「你們都很強,但以後要合作,別再亂打一通。」
銀屏聳肩:「誰先動手的啊?」
鈴綺冷哼一聲,轉身退後兩步,雙臂抱胸。
鈴月沉默地退到楊戟身側。
JOKER悠悠補上一句:
「根據模擬紀錄,若非干預,銀屏小姐預計於27秒內取得壓制優勢。」
楊戟:「……你真的很會講風涼話。」
JOKER:「感謝稱讚,少爺。」
「鈴綺、鈴月,還有呂祥,」
楊戟一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,一邊出聲道:「麻煩你們去把銀屏帶來的人和裝備清點一下,沒問題的話,今晚開始訓練。」
鈴綺仍是雙手抱胸,狠狠瞪了銀屏一眼,轉頭走人。
「真不知道哥到底哪裡腦袋壞掉了,請這種女人……」
鈴月默默點頭,跟上。
呂祥則是一臉無奈地瞄了他們倆一眼,聳聳肩,走在最後離開。
通道重新歸於安靜。
楊戟轉身,銀屏已經抬腳走在他前面,兩人肩並肩,緩步朝中控室前進。
「所以妳這次離開台中,怎麼跟妳爸交代的?」
他試著口氣自然地問。
銀屏嗤地笑出來,連頭都沒轉。
「我爸?他現在愛你三弟比愛我還多耶。我就算上新聞說我要炸掉北市議會,他也只會問我衣服有沒有穿好。」
楊戟:「……」
「而且說真的,」銀屏側頭看了他一眼,「你不是也一樣?你爸如果還活著,八成也不會管你現在在幹嘛。」
「你講得好像我爸活著的時候有在管我一樣。」楊戟乾笑。
走進中控室前,銀屏忽然停下腳步,語氣一轉:
「你不是只叫我來打架的吧?說吧,接下來你想怎麼搞?」
楊戟沉吟片刻,啟動控制面板,螢幕上即時更新著地下設施各區進度、補給、部隊部署。
「先穩住,等人數與裝備成型,訓練到位之後,一個月內反擊。」
「但我得先搞清楚這盤棋上每個人怎麼走。」
銀屏坐上副控席位,交疊雙腿,看著螢幕:
「問我分家狀況?」
「嗯。」
「簡單說——關家這幾年重心都放在台中,那邊現在幾乎全是我們的人,北部的事情只要不波及利益,我爸基本不理。」
「曹家……他們動得最多。但勢力太隱密,搞情報的時候我也查得很吃力。他們一邊跟你們公司穿梭,一邊又跟幾個跨國企業暗中聯絡,連我們的分析師都看不出他們到底在下注哪一邊。」
「劉家那群老狐狸,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布局進入政府中樞。你不知道也正常,因為你以前根本不關心政治。」
楊戟默默抽出一根菸,卻沒點火,只是咬著。
「林家呢?」
「現在安靜得很,我猜是等林老回來。如果他回來,就要重新洗牌了。」
「……他還會回來嗎?」楊戟低聲問。
銀屏沒有立刻回答。
「不確定,但他們那群人從來沒做沒把握的事,會等,就代表‘可能’回來。」
楊戟點了點頭。
「至於呂家嘛——」
銀屏微微笑起來,那笑容帶著點揶揄,又像是故意針對。
「跟你那麼熟,我應該不用多說了吧?呂老是幫誰的?你心裡沒數嗎?」
楊戟揉了揉額頭,苦笑。
「太熟,有時候反而是問題。」
銀屏看著他,頓了頓。
「所以你才一直不敢聯絡我,是吧?」
楊戟沒回答,只是將煙抽出來,輕輕放到桌上,慢慢點起火。
火光一閃。
戰局,漸明。
螢幕上的佈防資訊漸漸淡出,JOKER將最新更新自動存檔後,空氣中一片寂靜。
銀屏輕輕伸了個懶腰,站起身。
「辛苦妳了,」楊戟關掉螢幕,舒了口氣,「今天跑來跑去,也累了吧?接下來我會安排妳先休息,明天再……」
「好啊,」銀屏一邊揉著肩膀,「那你房間在哪?」
「蛤?」
楊戟一邊低頭在面板上點點滑滑、檢查系統狀態,一邊下意識地朝身後隨手一指。
「就那邊,左手邊第二間。為了中控方便我自己住的——」
他話沒說完,餘光就看見銀屏抬腳邁步,徑直走向他剛剛指的方向。
「欸?」
她手一抬,手指輕扣門把。
「蛤蛤蛤?」
楊戟轉頭:「妳要去哪?」
銀屏回過頭,笑得那叫一個熟稔、親切、殺人於無形:
「不是你說的嗎?休息啊。不然我要去哪?」
「啊不對啊!」楊戟連忙站起來,「那是我房間欸?我說的是妳、妳自己的房——」
「哎唷~我們那麼熟了,」
銀屏語氣輕柔得像在講天氣,「‘休息’當然要在你房間啊。」
語畢,她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入。
「啪」——
門輕巧又準確地關上。
楊戟定在原地,手裡的煙還掛在嘴角——不,是原本掛在嘴角,這一刻「啪嗒」掉在地板上。
JOKER的聲音冷冷地冒了出來。
「建議:快逃。」
楊戟臉上表情像鍵盤按錯打掉全進度一樣崩潰。
他張嘴,眼神呆滯,滿臉都是一種「這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」的無助。
最後,他一腳踢開腳邊的椅子,仰天吼出內心的真實感想:
「幹——我只想當個科學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」
中控室的門自動滑上,背後彷彿還殘留銀屏那句「休息當然要在你房間」的餘音。
楊戟嘆了口氣,無奈地揉了揉額頭。
走出走廊,一路踩在光滑的鋼板地面上,腳步聲空空地回盪在靜悄悄的地下堡壘裡。
他轉進餐廳,拍了一下冰箱。
「JOKER,開門。」
【嗶。】
冰箱門自動彈開,裡頭排列整齊的啤酒閃著冷光。
楊戟隨手抽了一罐,拉開。
「啪嗞——」
第一口,灌得太猛。
「呃咳……靠,還是苦得跟回憶一樣。」
他搖搖頭,坐上那張熟悉的木椅,後背剛貼上去,就像觸電似地整個人瞬間鬆垮下來。
又站起來,打開冰箱,再拿一罐。
再喝。
然後乾脆整手抓起一排,啪嗒一聲關上冰箱,重重坐下。
夜裡一片寂靜。
沒有鈴綺吵吵鬧鬧,也沒有芸榛在廚房邊念邊煮,更沒有老劉坐在對面發出那種「人生就是這樣」的嘆氣聲。
他低頭看著手裡的啤酒,喝完一罐就往地板上放,然後換下一罐。
「原來真的有這麼一天啊……」
他苦笑,額頭抵著自己的手背。
「原來欠的債,是會一筆一筆都還回來的。」
又一口灌下,氣泡在喉嚨炸開。
他沒再出聲,只是望著天花板,腦中不斷翻滾著這一個多月的畫面。
從老家被炸掉的那一刻,到若芸的尖叫聲、鈴綺倒下、銀屏那一腳、JOKER那句「建議快逃」——
還有她。
茹芸。
那天清晨。
那一身震驚的白襯衫,還有眼裡那一瞬間的堅定。
他閉上眼。
心,忽然一陣抽痛。
「茹芸……妳現在過得好嗎……」
他喃喃低語,語氣像煙一樣輕。
然後猛地把最後一罐啤酒灌完,砰地往地上一放。
「JOKER,報告。」
【鈴綺與呂祥目前仍在訓練室,一對一對戰中。】
【若芸已於23:12進入休眠模式,正在她所屬的生活艙內休息。】
【鈴月與武月目前於北側通道巡邏中,無異常回報。】
【目前時間為01:03。建議:休息。】
楊戟笑了笑。
「和平啊……真好。」
他站起身,望了一眼那排空罐,再望了一眼被搬來的老木椅。
「老劉不在,連想被念兩句都沒機會。」
他伸個懶腰,扭了扭肩膀,走進中控室的方向。
中控室自動偵測,滑門無聲開啟。
柔和的藍色燈光從地板邊緣浮出,宛如靜夜中的星河。
他沒說話,走向座位,緩緩坐下,啟動個人通道介面。
「JOKER……啟動後備監測。」
【收到,已進入夜間自動偵測模式。】
他把椅背往後一躺,雙手交疊放在頭後。
這個夜晚,終於能稍微安靜一下了。
──至少,他以為是這樣。
也許是酒喝太急,也可能是那種「終於安靜」的安心感來得太突然。
楊戟沒意識到自己何時閉上眼。
只記得自己的頭仰著靠在椅背,手還虛握著一罐空啤酒,整個人就像過載關機一樣靜靜地睡了過去。
──但睡夢中,隱約有什麼在動。
胸口像是壓著什麼東西,溫熱的氣息輕吐在臉頰,整個人被某種節奏規律地上下晃著……
「嗯……做夢嗎……?」
他睜開一眼,看見一張臉,正坐在他身上,微笑。
「……應該是夢吧。」
下一秒,關機式重啟。
他又睡了過去。
⋯⋯
隔日中午,陽光從位於中控室天窗角落的自然光感應板灑入。
楊戟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,渾身腰酸背痛。
「啊咧……我昨天是怎麼……」
他捏著自己的太陽穴,腦子一片模糊,像記憶卡斷線的感覺。
「JOKER?報告一下我昨天幾點睡的。」
【午安,少爺。昨日您於凌晨1點30分於中控室椅子上睡著,今日12點30分甦醒,睡眠時間為11小時。】
「好啦……這我知道。」
「中間呢?」
【……】
「中、間、呢?」
【……根據中華民國人工智慧保護法第12條,我尚未達成年年齡,對於具爭議性、隱私性或可能觸法的情節,我無法提供詳細回應。】
「?」
楊戟直接跳起來,滿臉寫著三個大字:什麼鬼?
「JOKER你給我把中控的監控畫面調出來!」
【很抱歉,少爺,此段畫面已於凌晨三點由銀屏小姐以特級權限進行封鎖處理,並留下備註:「祝他做個好夢♡」】
「什、麼、鬼!!!!」
他披上外套,赤腳就往控制台走去,正要輸入後門指令時——
「咿呀——」
中控室的門自動滑開,一道纖細的身影走進來。
銀屏穿著輕便的運動套裝,頭髮紮成高馬尾,手裡拿著一杯水,正邊喝邊微笑地看著他。
「早啊,副總。」
「……妳……」
她抿嘴一笑,靠近一步,輕聲道:
「昨天表現得很好喔~」
楊戟:「…………」
他站在原地,嘴微張,腦袋像卡住的硬碟一樣開始亂轉,滿臉問號。
「什、什麼……意思……?」
下一秒——
「哥!!!!吃飯啦!!!!!!」
鈴綺像陣風一樣衝進中控室,完全無視現場張力,直接一把拉著楊戟的手。
「妳、妳等等我、我這邊——」
「吃飯最重要啦!快來快來,芸榛煮了她最自豪的麻婆豆腐欸!」
「欸不對我這邊——」
「快點快點快點啦~」
鈴綺拉著他就走,銀屏則笑著搖了搖手裡的水杯,轉身慢慢跟上。
身後,JOKER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【備註:您的身體恢復狀態目前為80%。建議減少劇烈活動,但……昨天的負荷已順利通過測試。】
「你他媽閉嘴啦!!!!」
我一邊拎著睡衣的下擺,坐在椅子上時才驚覺……
乾,我沒穿內褲。
整個人就像是還沒裝配完就被扔進戰場的機器人一樣,赤裸感如潮水淹到喉頭。
餐桌前的空氣太香、太熱、太明亮。
桌上擺滿了十幾道熱氣騰騰的家常菜,可能是因為家裡多了兩個會餓出超市空倉等級的武力人型兵器,芸榛和若芸這幾天煮菜根本像供奉神明。
鈴綺直接把我的碗填到快溢出來,臉上滿是期待的笑。
「哥你快吃!我今天煮了那個你最愛的菜脯蛋——雖然是芸榛教的嘿嘿!」
芸榛也端著一碗湯過來,放到我面前,笑得那叫一個溫柔賢淑,宛如戰後鞏固家庭關係的國民媳婦。
「哥,你昨天好像喝了不少,喝點湯比較舒服哦。」
呂祥坐在我對面埋頭猛幹飯,那速度大概只有戰術直升機能比得上。
而一旁的鈴月與武月則宛如機械式進食,每人手速像開外掛,一直吃、一直吃,盤子都快見底還沒停。
若芸已經半盤吃完,嘴巴還在嚼,手已經在平板上滑下一餐的菜單。
「唔……中午吃雞肉,那晚餐用蔥爆豬肉嗎……?」
我看著銀屏優雅地走回位子,笑嘻嘻地端起水杯,一派悠然,我……不敢直視她。
我低頭猛扒飯,努力假裝自己是個沒感情的飯桶。
這時——
鈴綺雙手放在我大腿上,滿臉興奮地湊到我耳邊低聲說:
「哥哥我昨天跟呂祥訓練的時候竟然贏了一回欸!我超強吧?」
柔軟的觸感+熱情的貼近=身體本能反射。
就在那一瞬間,我感覺到某個部位……抬頭了。
沒有內褲。
非常明顯。
極度顯眼。
而最先察覺的,是近在咫尺的鈴綺。
她原本還在搖我的腿,下一秒瞬間動作停止,然後像中毒似地整個人微僵、眼睛睜大、吞了口口水。
我想拉開距離但已經來不及了。
芸榛坐在我另一邊,轉頭一看,眼神瞥到那該被隱藏卻高高聳起的「東西」時,手一抬、很默契地捂住自己的眼睛,嘴角卻不停抽動。
「我……我什麼都沒看到喔……」她用超小聲音碎念。
銀屏則抬起水杯抿了一口,瞥了我一眼,接著比了一個拇指朝上的動作,嘴角上揚。
「嗯,不錯嘛,還挺有精神的。」
我整個人僵在那,靈魂離體,像一個被硬碟自爆的AI,渾身只剩「為什麼」三個字在回音。
【此時,JOKER語音悄悄響起——】
【備註:剛剛那一瞬間的體能反應超出男性平均水準17.4%。生理能力良好。】
我:「……」
我:「我想死啦!!!!!」
我放下碗筷,努力把剛才的尷尬與羞恥壓回胃裡,還順便試圖物理壓制我那過於活躍的小兄弟。
「咳……那個,訓練狀況怎樣了?」
呂祥吞了口飯,抬頭回答:
「融合度意外地高,可能是銀屏那邊的人也都是老兵,沒什麼適應問題,整體看來,隨時能行動。」
我點了點頭,試圖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一點、看起來像個能掌控全局的副總。
「很好,接下來只要情報沒問題……就可以開始進入佈局階段。」
我撇開頭,喚出JOKER。
「撥給老劉。」
【已啟動視訊通話。】
螢幕浮現出老劉的臉,背景晃得像地震現場,他整個人一邊走一邊碎唸:
「幹嘛啦?我在忙欸——」
「你那邊調查怎樣?」
「三弟不知去向,行蹤不明。四弟在玩法律那套,我看都看不懂。二弟關在曹家不出門,像是狗縮起來舔傷口。倒是茹芸那邊……」
他頓了一下。
「人已經不在曹家了,但去哪誰也不知道,查不到。你自己當初不是說她不可能會那麼簡單背叛你嗎?」
我沉默,指節敲了敲桌面,壓下那一瞬間閃過腦中的焦躁。
「你現在去哪?」
「依照你的指示,我正要潛回之前那個研究中心,把所有資料硬碟通通帶回來。這個任務至少我還看得懂。沒事我掛啦。」
螢幕熄滅。
我長吐一口氣,正準備回神時——
「咦?」
感覺到什麼碰了我的下體。
低頭一看,是一根纖細白皙的手指,正在……戳。
我僵住,像一台斷電的機器人,眼球轉都不敢轉。
是鈴綺。
她眨巴著眼睛,還嘻嘻笑了一聲:
「嘿嘿,是硬的欸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我緩緩抬頭,視線掃過整張餐桌——
芸榛放下碗,頭一歪假裝看不見,卻又用手摀住嘴偷笑。
若芸呆呆地眨眼:「欸?這是什麼新遊戲嗎?」
銀屏則優雅地用湯匙喝著湯,笑得像知道八卦又不說破的老狐狸。
呂祥依舊吃飯,連眼神都沒給我一個:「你們繼續,我吃我的。」
鈴月跟武月……還在吃。真的只在吃。
我猛地起身——
「我先去中控室!!」
轉身,狂奔,逃亡。
彷彿整個地下堡壘的自尊心都被我一路踩著跑過去,只為了遠離這張餐桌——這張讓人社死到不想再回來的修羅之桌。
【JOKER語音提示:建議下次飯前穿好內褲。】
「閉嘴啦!!!!!!」
基隆港口的天氣總是濕濕冷冷。
霧氣從海面蒸騰而上,港口的貨櫃區早已進入封鎖狀態,碼頭邊,十二道身影自貨船的下層緩步而出,每一步都像踩在地獄與戰場之間的縫隙,沉穩而帶著野性。
他們,就是亞洲區最強的三大傭兵團之一
神風。
十二人之中,有四人戰力評比為「特級」,其餘八人皆為A級,全員徒手戰鬥評價達A+,突破能力同為A+,而單兵作戰能力甚至被國際傭兵協會評為S+。
而他們的隊長,代號就叫「神風」。
那是一個穿著極簡黑色作戰服、留著略長黑髮的青年,外貌與其名完全不符,擁有近乎無害的俊秀臉孔與迷之微笑,像極了偶像劇裡的男主角……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,那張笑臉背後的,是如颱風過境般摧毀敵陣的殺意。
副隊長走近他身旁,身材嬌小卻眼神冷冽。
「隊長,下一步怎麼走?直接進入台北行動?」
神風抬頭,看著灰濛濛的天空,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海風。
「嗯……這濕氣挺重的。好久沒來台灣了。」
他轉過頭,突然笑得燦爛如小狗。
「欸對了,你們有聽過一句中國諺語嗎?」
眾人不解。
神風雙手一叉腰,大聲宣告:
「不吃飽,怎麼打仗啊!」
所有人:「……蛤?」
神風認真點頭:「真的,我查的!所以──」
「走吧,去吃滷肉飯!」
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把任務當一回事啊!
雖然大家心裡都這麼想,但還是默默排好隊形,跟著這個奇葩隊長踏上前往美食的征途。
而就在他們踏上台灣土地的那一刻
畫面切換。
在數十公里外的台北市郊,老劉身穿便衣、帽子壓低,正騎著電動機車緩慢穿越進入封鎖的廢棄區域。
前方,是那座早已被主流新聞遺忘的──梵天科技研究中心。
老劉一邊咒罵著:「這種破地方…一個人來搞不好會撞鬼。」
但他仍依照楊戟交代,準備潛入地下,取回那些殘存的硬碟與數據備份。
而在他身後——
三弟正站在某處監控畫面前,冷冷勾起嘴角。
「線索……這不就來了?」
他的手指輕敲著面前的控制台,下一秒,耳機傳來命令:
「小隊出發。目標:回收老劉,或者——抹除。」
研究中心已沉寂多日,從外觀看來不過是一座早已停工的冷清大樓,連電都停了,但老劉知道,真正的心臟躲在地下,還沒死。
夜色漸濃,街道上空無一人,只有偶爾呼嘯而過的巡邏車燈將老劉的影子拉長再拉回。他一身黑衣,背著戰術包,輕巧地翻入圍牆後門。他早就避開了監視器的死角,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。
進入後門的一瞬間,他停住了。
「不對勁。」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沙漠之鷹與短刀,確認還在。這是他十幾年生涯留下的條件反射——身體會先於理智警告。
可他還是壓下疑慮,刷卡進門。
「逼——」
門鎖綠燈一閃,門開了。老劉迅速閃入,反手關門。
研究中心的內部像一具已死的機體,沒有電、沒有聲音、空氣裡有陣陣機油與金屬的味道。他略顯不滿地瞄了一眼斷電的電梯,啐了一聲,走向逃生梯。
一層、兩層、三層。
到了。
地下三樓,這裡才是核心控制室,也是JOKER的備份儲存地與硬碟所在。老劉深吸一口氣,踏出最後一階。
然後,他沒注意到的是——後門的金屬被人從外面一點點鋸開。沒有聲音,卻有十數道黑影魚貫而入,如影隨形地緊貼著老劉留下的痕跡前進。
中控室大門前,老劉低頭從包裡取出一組編碼器,刷過後門,配合特製指紋驗證開鎖。門沉重地滑開,他一頭鑽入,立即啟動備用電源。
「JOKER,喚醒備份。」
【認證確認,副連結通道建立。歡迎,老劉。】
他點頭,迅速插入硬碟列陣,資料開始備份。他不急,經過前兩天掃描過的區域沒異常,他一度以為這趟會順利。
但沒過三分鐘——
砰——!
子彈擊穿門縫,瞬間火花四濺!他翻身躲到機台後方,反手抽出沙漠之鷹!
「敵襲!!」
十餘名武裝傭兵從剛被撬開的門衝入,機械式隊形、明確的包圍,他們知道目標在哪。
老劉無聲地咬牙,一邊滑出備用彈匣,一邊按下桌邊一個暗紅色的按鈕。
啪——啪!啪!!
子彈交錯穿透空間,牆面碎裂、設備閃電短路。他單槍匹馬,卻一點都沒露怯,反而冷靜得像個殺神。
「來啊,爺的手還沒生鏽。」
他繞過主機,連開三槍,撂倒對方一名前鋒,但也因火力太盛暴露位置。左側爆出一枚煙霧彈,掩蔽視線的同時三名敵人衝入近戰距離!
老劉舉槍就要掃射,咔噠——,子彈打完了。
來不及了。
對方撲上,近身纏鬥!老劉刀快,反手刺破一人頸部,再翻身將另一人撞向金屬機台,壓碎胸骨。
但第三人直接用金屬棍猛敲老劉的右手。
「咔喀!」
骨裂聲像是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,老劉咬牙忍住痛,沒喊。但右手垂下,武器再也拿不起來。
「去你媽的…!」他一頭撞向對方,兩人雙雙跌倒,身後剩下的傭兵再次開火。
「咚!啪!」
子彈穿透他左肩,緊接著是第二枚棍擊——左手骨折。
終於,他跪了。
滿地鮮血,他還是笑了。
「……幹你娘的……還真能打啊……」
他低頭,伸出僅剩的幾根能動的手指,緩緩壓下了中控台最深層的核心控制鈕。
「JOKER……啟動——『斷尾計畫』」
【確認指令……資料抹除中……核心即將爆炸。請所有基地成員立即撤離。】
同一時間,地下基地的中控室亮起紅燈。
鈴綺從訓練場跑出,JOKER的聲音播送全基地:「老劉已於研究中心地下三樓觸發『斷尾計畫』,敵人入侵中控核心,請全員準備因應最壞狀況。」
中控畫面連線最後一刻——
老劉,跪在地上,雙手垂下,滿臉血污,卻咧嘴一笑。
「媽的……好想喝啤酒啊。」
螢幕閃爍。
爆炸的火光吞沒了一切。
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,眼前是已經黑掉的螢幕,指節泛白地抓著通訊鍵,一通又一通地撥出去,機械般的拒絕回應,每一次關機的訊號像一把無聲的刀,劃過心臟的邊緣。
「老劉……你接啊……」我嘶啞地說著,像個被抽乾靈魂的人形軀殼。
鈴綺站在我身後,手已經伸出,卻遲遲不敢碰我,直到銀屏走過來,按下我抖到不成樣的手。
我轉頭看她。
她只是緩緩地搖頭,眼神裡沒有什麼驚訝,只有一種近似不捨的哀悼。
我再轉向鈴綺,她的臉已經濕了,咬著唇,眼神哀傷卻堅定,也跟著搖頭。
武月、鈴月、呂祥、芸榛、若芸……我一個一個看過去。
沒有人說話,但每一個人,都搖了頭。
我的手指還停在撥號鍵上,像是還抱著一絲不可能的僥倖,直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開口:
【少爺……現場並無感知到任何生命跡象,心跳、呼吸、熱源皆歸零。行動……確認失敗。】
我僵在原地。
然後——
膝蓋彷彿失去了支撐,我整個人跪了下去,額頭砰地撞在冰冷的地板上,身體不住顫抖,像是從骨頭裡冒出來的寒。
痛。
不是身體的,是一種像是被整個世界丟下的撕裂痛。
鈴綺衝了過來,一把抱住我,銀屏也蹲下來,從背後環住我。
我像瘋了一樣掙扎,吶喊、咆哮,雙手狠狠砸地,直到指節破皮,血流在石板上,畫出一道一道的深紅。
「是我讓你去的……是我讓你一個人去的……我還叫你去挖硬碟……為了這些該死的計畫……!」
「你說你想喝酒……媽的……我這裡還有……我這裡還有啊!!」
鈴綺哭著把我拉進懷裡,喃喃著:「你不是神啊,你不是神啊……你怎麼可能救得了所有人啊……」
銀屏緊咬嘴唇,將我整個扣進她懷中,像個姐姐一樣,一邊輕聲:「老劉……他不是白死的,他知道他在做什麼。」
我無聲地哭著,眼淚混著血,滴在地板上。
一個人在你最脆弱的時候,替你撐起一片天
那是老劉。
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。
我渾身都還在顫抖,眼睛紅得像被火燒過,拳頭還緊握著,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。
【「根據分析,攻擊單位為三弟楊子齊所屬傭兵團——烏鴉。」】
JOKER那冷靜的聲音,在這一刻卻像一把尖刀插進心口。
我低聲笑了出來,笑得像哭一樣。
「呵……果然是你啊,三弟……又是你啊。」
我看著早已碎裂的監控畫面,老劉最後那句「好想喝啤酒」,彷彿還在我耳邊迴盪。
「我不找你,你倒一直找死啊……」
我走到中控面板前,一掌按下指令鍵,吼道:「JOKER,給我查!用全台灣的監控系統,手機網路,通訊記錄,給我查!我要知道那個王八蛋現在在哪裡!」
JOKER沉默了一會兒,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:
【「少爺,根據核心倫理協議判定,此指令為高風險、極可能導致位址暴露之不理性命令,我無法執行。」】
我怔住了一下。
然後,我暴怒。
「你說什麼?!」
我高舉拳頭,狠狠砸向中控桌面,拳頭與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刺耳,血瞬間滲出,滴落在全息鍵盤上。
「我叫你查!你就給我查!」
下一秒,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。
啪——!
我整個人被扇得微微偏頭,臉頰一陣刺痛。
「你冷靜點,楊戟!」
是銀屏。
她站在我面前,眼神銳利如刀,氣場如鋼鐵一般壓下我所有的怒火。
我怔怔地看著她,沒說話。
她瞪著我,語氣冷冽如冰:
「你是要讓老劉白死嗎?你要是現在就亂來,被人發現我們的位置,讓大家陪你一起陪葬,那你才真的什麼都沒了。」
「你要是真的有種,就給我撐住,報仇,乾淨俐落地把他們全殺光!」
我還沒反應過來,她已經轉頭看向空中的投影螢幕。
「JOKER,照他說的去查。但前提是什麼?」
【「在不被發現的前提下。」】
「很好。」她語氣如刀鋒一般斬下,「要多久?」
JOKER靜了一秒:
【「若全程採取最高等級匿名與跳躍式偽裝路徑,預估需八小時完成逆向定位。」】
銀屏點頭:
「八小時,我們等你。」
她轉過頭來看我,語氣轉柔但不失堅定:
「你現在去房間。鈴綺,帶他過去,給我看好他,敢亂來你就把他綁起來。」
鈴綺衝了過來,一把扶住我,看著我眼神裡滿是擔心,但也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。
「哥,跟我走吧……老劉不想看到你這樣的。」
我低著頭,無聲點了點頭。
銀屏再度轉頭,看向呂祥與鈴月、武月。
「你們三個,現在就去整備部隊,彈藥、裝備、車輛、醫療包、無人機全部檢查一遍。」
「八小時後,一有結果,我們出發。目標只有一個——把烏鴉連窩端掉。」
全場肅靜。
然後是三聲齊響的回應:
「是!」
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暗掉的監控畫面,輕聲呢喃:
「老劉……你等著……我會讓他們一個不剩。」
接著,隨鈴綺走進寢室,房門緩緩關上,留下一地寂靜與殺意。
嗨您好,我是 Joke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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