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回

「……直升機三架全毀。」

銀屏皺眉,手指在耳機上劃過幾下,調閱翔鷹部隊通訊記錄,確定最後的飛行路徑與失聯時間。

「親衛隊,準備撤離。」

「鈴綺、呂祥一起帶回堡壘。」

兩人剛經歷血戰,此刻傷勢雖已初步包紮,但臉色蒼白、語氣虛弱。

鈴綺小聲抗議:「我自己走得動啦……」

銀屏沒回頭,只是冷冷丟下一句:「妳再動就打石膏。」

鈴綺乖乖閉嘴,哼了一聲,讓親衛用擔架抬起。

呂祥也沒有多話,只淡淡點頭,讓兩名親衛架著他走。

就在這時,鈴月從遠處走回,腳步穩定、表情陰沉。

「人不見了。」

她站在原地,盯著剛剛Crow被銀屏一拳轟飛的方向。

「連跟我對上的那個傭兵團副隊長,也一起失去蹤影。」

武月站在一旁,看了她一眼,又轉頭望向呂祥,眼神如詢問般輕輕一挑。

要追嗎?

呂祥沒有說話,只是看著遠方,眼裡沒有焦點。

最後,是銀屏開口。

她像掃過一塊髒玻璃一樣,揮了揮手:

「算了。」

「就算還活著,那人……也廢了。」

她聲音很淡,像是在說一件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。

「全部集合——月刃、月鋒、翔鷹、鈴狐,所有人整隊,準備返回。」

鈴月與武月同時點頭,立刻開始發出通訊指令,調集部隊逐步撤離。

戰場終於安靜了下來。

只剩下煙霧未散,血跡未乾。

我則騎著雷電號,早一步駛上山道。

塵土從輪下揚起,像是這一夜的殘渣,終於能在日出前被風吹散。

我喃喃地說:

「老劉啊……」

「可以安心去喝那罐啤酒了。」

話一說完,我輕輕扭了扭右手把。

引擎轟鳴,雷電號像箭一樣從山腰飛馳而下。

我沒有回頭。

就讓這裡的一切,隨風而去吧。

【新聞片頭——血紅字樣 × 急促BGM】

《恐怖攻擊!?台灣竟藏武裝基地,林口八里交界爆發激烈交火!》

畫面快速切換:
三台新聞直升機在山區上空盤旋,焦黑的地面、斷裂的掩體、數不清的彈殼與碎肉鏡頭一閃而過。
記者聲音顫抖但興奮:

「根據現場畫面,我們可以看到……這裡彷彿經歷了一場小型戰爭,現場遍佈彈痕與焦屍——」

螢幕右上角直播同步,文字狂飆:

🔴 直播中|新八交界神秘戰火現場!
[畫面來源:天空之眼S1無人機]

畫面切換至兩位市長的聯合記者會現場——

新北市長一臉無辜地看著台北市長:「這區域……嚴格來說是你們台北山區的延伸管轄吧?」

台北市長反擊:「拜託,那根本是新北地政系統啊,我們連派出所都沒有管到那邊!」

兩人眉來眼去,皮球踢得像是國技表演。

——

【畫面跳切】
一票網紅帶著自拍棒在山腳下開直播。

「嗨大家我是呱吉!今天要挑戰都市傳說——據說這裡在打仗!?真的假的?我帶了無人機來直播——」

下一秒畫面一黑:「目前此區域已由軍方接管,請立即離開。」

——

【PTT八卦板即時精華】
推文爆量:

推 kaohsiungman: 是誰在打仗啊?
推 中肯柯粉: 八九成是楊家啦…
噓 咖哩飯阿:副總?不會吧,他不是消失了?
推 龜山小雞排:老實說太帥了!

——

【切回主鏡頭——榮總高層病房】

窗外陽光微暖,病房卻是一片詭異安靜。

Crow躺在床上。

左手吊起、包著石膏,正努力地抓著一根香蕉啃。
右手全斷、左腳包緊緊,也被吊在空中,看起來像個被吊起來晾的火腿。

但他嘴角帶笑,看著電視播報的畫面。

「老天爺是不想我死吧……」

他嘴角抿了抿,咬著香蕉,笑得猖狂。

「這樣都沒死,真他媽太屌啦——哈哈哈哈哈哈!」

他笑到整張病床都震動。

——啪!

病房簾子猛然被拉開,一名年約五十的護士皺眉大吼:

「這裡是醫院!不要大聲囔囔的!!」

但她話還沒說完,眼角餘光瞄到Crow下半身的棉被在節奏性上下浮動……

護士眉頭一跳,語氣提高:

「……你、你那個棉被,是不是又在…..」

她猛然一把掀起棉被!

「妳!!妳又——」

只見副隊長正半跪在床底,抬起頭,嘴角帶著一抹閃亮的反光,擦了擦嘴。

「嗨。」

——護士當場尖叫!!

【畫面再跳回新聞台】

記者一臉正經:

「目前尚不清楚該武裝勢力是否為境內非法組織或……傳聞中的‘楊家’,相關單位尚未回應。」

鏡頭一轉,新聞結尾字卡一閃:

《究竟是什麼勢力掌握這樣的武力?》
《台灣的另一面……我們真的瞭解嗎?》

【而遠方的雷電號,正穿越山林與公路,沿著蜿蜒道路,靜靜往那熟悉的基地前行。】

楊戟的耳機仍連接頻道,畫面不曾斷過。

這場仗,才剛開始。

夜色未散,東區靜謐無聲。

曹家主臥室內,燈光昏黃,厚重的絲絨窗簾將一切聲音隔絕在外。

床上,一片糜爛。

曹聖言赤裸上身,皮膚泛著微汗,正壓在一名紅髮女子身上,動作沉穩有力;右側,一名短髮女人跪伏在地,專心致志地用手服侍;左側,一位身穿黑絲的高挑女子站著,雙手撫弄他肩膀,脖子低垂,一邊深情地吮吻著他的鎖骨。

房內是規律的呻吟與喘息,節奏如同金融市場的脈動,既淫靡又精準。

——咚咚。

門外響起敲門聲。

曹聖言沒反應。

——咚咚。

聲音再度響起,節奏更重些。

「我等等出去。」

他語氣不耐,像是被打斷報價的交易者,煩躁地低吼。

門外的聲音沉默了一下,然後離去。

數分鐘後,曹聖言穿著絲綢睡袍,頭髮還濕著,從臥室走出。

他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,點燃一根雪茄,深吸一口,煙霧緩緩從鼻腔噴出。

對面坐著的,是曹碧華——他的姊姊,也是楊文廷的母親。

她雙手交疊放在膝上,穿著一套剪裁合身的深藍色洋裝,眼神依舊冷靜,嘴角卻藏不住一絲凝重。

「戟……出手了。」

她開口,語氣簡短。

「三弟,可能已經…」

曹聖言的動作停了停,挑起一邊眉。

「你意思是?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?」

曹碧華沒有回答,只是輕輕點了下頭。

「你要怎麼應對?」

房內沉默。

只聽見雪茄「啪」的一聲被輕敲在煙灰缸邊緣,抖落出一條紅色餘燼。

曹聖言望著遠處牆上的畫,畫中是一匹站在懸崖上的白馬,風中鬃毛飛舞,眼神向下俯瞰整片荒野。

他微微一笑,雙眼緩緩凝住,如同盤算一場長線資本佈局。

「要來……可以。」

他語調極輕,卻如同大理石撞上玻璃。

「但要走?」

「還得看我肯不肯。」

曹聖言坐在沙發上,抖了抖煙灰,眼神沒再看對面那位打理過無數財局的女人。

「去吧。」

語氣淡得像在趕蒼蠅。

曹碧華輕輕一鞠躬,轉身離開,腳步無聲。她習慣了這弟弟的無情與絕對。這時的他,是不容多留的。

門輕掩,客廳只剩下煙霧、寂靜,與他。

他不發一語,朝客廳一角那黑暗的牆隅輕聲喚了一句。

「過來。」

無須重複,黑暗中有動靜。

一位身穿女僕制服的女子悄然爬出陰影。她沒有問話,沒有眼神,只有訓練得幾近宗教儀式的動作——跪、俯身、伏地,直到臉頰貼上那昂貴西裝布料的正前方。

曹聖言抽著雪茄,另一手已將褲頭拉開。他沒低頭看,只自顧自撥出一通電話。

嗶——撥號音在空氣中跳躍。

女僕的雙唇已輕柔含住目標,節奏沉穩,呼吸幾近無聲,身體僅靠雙手與膝蓋支撐,彷彿只是一件專屬設計的「裝置」。

電話接通,對方傳來帶笑的聲音:「輪到我們出場了嗎?」

曹聖言仰頭吐出一口煙,語氣卻冷得像冰。

「不準失敗。」

啪——他直接掛斷。

女僕一邊動作著,一邊沉默如初;她早就習慣這樣的節奏與氛圍。

曹聖言將雪茄按進菸灰缸,低頭看了她一眼,那雙眼不帶情感,像看一件正在運作的機械。

「站起來。」

她照做,仍不說話。

下一秒,他直接一手扛起她的身體,另一手打開主臥室的門,步伐穩定。

門關上前那一刻,他回頭望了客廳一眼,像在看一盤棋局的全貌。

燈光滅了,門「咔哒」一聲鎖上。

黑暗裡,身體交纏,權力與慾望同時進行。
如他所預設的每一場戰爭,每一場表演,每一次高潮

都得無聲、無誤、無情。

📺《CH5即時新聞報導》|2045年4月26日|畫面:梵天科技大樓外
【主播口白】
「林口爆炸案發生至今,已經過去整整七天。
梵天科技至今未對事件做出任何公開聲明,原科技副總楊戩神隱失聯,新任副總亦一週未現身公司。
根據公司內部人士透露,整個管理層陷入停擺,公司營運如同一潭死水。」

畫面帶到梵天科技大樓前,門口冷清,只有幾位警衛與零星員工進出。
大樓前一個告示牌寫著:「本週內部整修,謝絕參觀」。

螢幕右下角跳出數字:

📉【梵天科技股價:30.4%,跌幅持續】
📢【市場傳聞:楊戩已經出境跑路?】

💬【PTT 科技板 鄉民留言】:
🐸 from:saymyloveyang
➤ 一週前還跟軍方眉來眼去,現在直接變殭屍公司了

👻 from:wumao_dontsleep
➤ 副總是不是跟女秘書私奔了?還是被家族滅口?

🧠 from:technoscout
➤ 梵天的資料不是被炸光了?搞不好整個AI眼鏡都GG了。

😈 from:iamcaoshengyan
➤ 這種時候才有趣,真正的獵人都在黑暗裡,懂?

床鋪正猛烈搖晃,床腳與牆面碰撞出節奏感極強的撞擊聲,
楊文廷渾身是汗,壓在一名身材豐滿的女僕身上,像野獸般律動。

女僕的雙腿緊纏著他的腰,胸前起伏劇烈,眼神迷離;
但她並不發出太多聲音,像是早就學會了「沉默的取悅」。

文廷一邊抽插,一邊低喘罵著:

「都他媽給我看衰了……我才不會輸……輸你媽……輸那個王八……」

他動作越來越快,汗水沿著額頭滴落在女僕臉上,
就在他臨近最後一擊、幾乎要爆發的瞬間——

——「咚咚咚!!!」
門外傳來劇烈而怒氣沖沖的敲門聲!

「文廷!你又在幹什麼?!給我滾出來!」

是他母親——曹碧華的聲音,憤怒中透著壓抑不住的火氣。

文廷整個人一愣,還插在裡面,滿臉汗水,看向門的方向,像是剛被澆下一桶冷水。

女僕則迅速翻身下床,動作熟練地拉上外袍,整張臉沒一絲表情,就像這一切只是早上工作的一部分。

門被拉開。

一絲冷風從門縫灌進屋內,帶著剛從女僕身上退去的體味。

楊文廷赤裸著上半身,喘著氣,眼神混濁,像剛從酣夢中被叫醒的醉漢。

門外,曹碧華站在那裡,一身剪裁俐落的深藍套裝,眼神像刀。

她先是掃了一眼房內——床上凌亂的床單、滴落的體液、站在牆角尚未退下的女僕。

啪——!

她不發一語,賞了文廷一巴掌。

那力道不重,卻打得文廷臉往旁歪了一下,連同他的自尊與現實一起崩裂。

「現在是怎樣?」她冷聲問道,「打算擺爛是嗎?你現在是梵天的副總,還在這裡射精?!」

文廷摸著臉,身體還微微顫著。

「我如果出現,大哥一定會殺了我的……」他聲音發顫,像個失去主見的孩子,「我不想死啊,媽媽……我真的不想死……」

說到最後,他乾脆跪在地上,膝蓋撞在瓷磚上發出清脆一聲。

曹碧華望著他,眼神毫無憐憫,只冷冷哼了一聲:

「你想死?還得看你舅舅肯不肯。」

文廷瞬間抬頭,眼神一亮,像溺水者看到浮木。

「舅舅願意幫我了?真的?!」

她沒有回答,只是用眼神瞥了一眼牆角的女僕。

那女僕會意,低頭行禮,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,像影子般融入走廊深處。

「把你那副沒用的樣子整理好,去客廳。」

說完,她轉身離去,留下房內空蕩蕩的喘息聲。

文廷重新穿好衣服、硬著頭皮走進客廳時,一瞬間差點沒轉身逃回去。

曹聖言坐在主位,穿著全黑中山裝,五官冷峻無表情。他的氣場像一尊石像,一動不動,卻讓人無法忽視。

他旁邊站著四人,全身包裹黑衣,臉部覆有輕薄黑紗,男女難辨,
但每一人都站得筆直,雙手交疊,像是永遠在等待「獵殺」的指令。

他們就是——夏侯。

客廳的燈光刻意調暗,牆邊全是濃重陰影,
站著的那四人就像從陰影中長出來的活物,空氣中一點聲音都沒有,
連呼吸聲都彷彿被他們的殺意壓碎。

文廷下意識咽了口唾沫,整個人僵在門口。

這時,曹聖言緩緩開口。

聲音低沉、平穩,沒有一絲溫度:

「聽說你怕死。」

文廷雙腿一軟,差點又跪下去。

文廷緊張地站在母親身側,雙手下垂緊握,像個剛上小學的新生。
空氣中有一種冰冷的壓迫感,來自那個坐在主椅上的男人——曹聖言。

他眼神平靜地看了文廷一眼,像是在審視一件待退換的商品,
接著開口,語調不疾不徐,卻像刀切豆腐。

「你的任務很簡單。」

他停頓了一下,似乎特別想讓這句話沉進對方的腦子裡。

「正常地,出現在公司;正常地,面對鏡頭。」

語氣像在唸一段罐頭台詞,毫無情緒。

「然後——」
他微微勾起嘴角,語氣變輕:「引你哥出來。」

話落的瞬間,坐在他身旁的四人同時向前踏出一步。

「其餘的……」

他的聲音低到像耳語:

「他們會處理。」

幾乎在話音結束的瞬間,那四人如同受過同步訓練的機械,
同時彎下腰,朝曹聖言九十度鞠躬,彷彿接下一道聖旨。

沒有任何言語。

沒有任何遲疑。

甚至連文廷與曹碧華想開口的機會都沒有。

曹聖言已經起身,
黑色西裝像黑夜在他身上披了一層,與陰影完美融合。
他只對夏侯點了點頭,沒再看任何人一眼,便轉身離開客廳,
每一步都像踩在靜默的戰鼓上,砰、砰、砰。

門關上的那瞬間,文廷彷彿從水中浮出,猛吸了一口氣。

他興奮又緊張地轉頭拉了拉曹碧華的衣袖,
「媽……媽,妳有聽到嗎?他要讓我引哥出來!他們會處理耶……這代表……」

啪!

曹碧華不耐地甩開他的手,轉身就走。

「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廢物……」她邊走邊罵,語氣中滿是厭倦與冷笑

「你要是有一半你哥的骨氣,我今天也不用陪你來這裡丟臉。」

文廷站在原地,張著嘴,像條剛被扔進冰水的魚,
怔怔地看著母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,
然後轉頭看向那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四人。

夏侯。

他們沒有說話,甚至沒動作,只站在那裡,像四根釘死在世界邊界的影子。

大門口的探照燈還在閃爍,特管中心三樓的火焰剛被撲滅不久,焦味仍在空氣中盤旋。

雲龍臉色鐵青,快步下樓,腳步聲在空蕩走廊上重重踏出節奏。

「所有小隊成員,馬上搜索!我要她的位置,馬上!」

他的怒吼像低空爆炸,一層層震散眾人心神。

特調小隊緊隨在後,獵狐、牆牙、雛鷹、潛蛇一個不落,面色全然嚴峻。

但當他們一行人剛踏上大廳一樓,場面就突變了。

外頭,一整圈警車與特勤悄然包圍大樓,紅藍燈閃爍不止,
走廊兩側、樓梯口、天花板四角,十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力如影子般現身。
每個人的槍口,都悄悄對準了同一個人——雲龍。

「……?」

雲龍眉頭一皺,剛要開口,就見前門開啟。

一名身穿黑西裝的中年男子從車上走下,手持公文包,身邊還跟著兩名法警。

「我是台北地檢署,檢察官林俊。」

他出示證件,語氣不帶一絲情緒:

「根據匿名線人提供的證詞,你涉嫌聯合外部勢力,試圖劫持梵天科技案件的重要證人。」

他微微點頭示意:

「請配合調查,將雲龍調查官上銬帶走。」

「……你說什麼?」

雲龍當場愣住,眼神裡寫滿錯愕與憤怒。

「你銬我?我是特調組直屬,現在正在調查國安等級的恐攻事件,你要動我?!」

警員沒有回答,只上前一步,銀色手銬反射出走廊頂燈的冷光。

「滾開!」雲龍一聲怒吼,手臂一擋,整個人氣場全開、像頭被逼急的猛虎。

下一秒,潛蛇悄悄靠近,在他耳邊低聲說道:

「隊長……你最好別動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

潛蛇抬了抬下巴,雲龍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看——

他的胸口、手臂、肩膀、甚至大腿……全都被紅點瞄準。

──紅外線指示器,一個、兩個、數不清。

──遠處高處,幾乎看不見的建築物邊緣,全是狙擊手的蹤影。

這一刻,他才明白自己不是被圍,是被獵。

「……操。」

他深吸一口氣,眼神死死盯著那位檢察官。

「好啊,連政府都成了黑幫的走狗了是吧?」

「真他媽精彩啊……幹。」

他咬牙,額頭青筋暴起,卻硬是沒動手,讓警員將雙手反銬在背後。

車門打開。

金屬鎖鏈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裡刺耳無比。

他低著頭,被兩名法警押上警車,車門「砰」地關上,
那聲音像宣判了一場設計精密的獵殺成功落幕。

──獵人,成了獵物。

──黑夜之中,一場佈局已然完成。

一聲金屬鎖鏈的碰撞。

厚重鐵門打開時,外頭的光線讓雲龍下意識眯起眼。

一周的羈押,像一場漫無止盡的拉鋸戰。
每日都有人來審問,每日他都說同樣的話:

「我沒有聯合外部勢力。沒有指使任何人。更沒有試圖綁架證人。」

然後換個人,換個時間,再問一次。
問題、否認、紀錄、沉默。

日復一日,無止無休。

雲龍一度想:要定我罪,你們早就動手了。
但他愈來愈清楚——這不是審訊,這是監禁。

真正的目的,從來不是審判,而是把他從棋盤上拿走。

當他終於踏出看守所那一刻,外頭的天氣陰沉悶熱,
但迎接他的,卻是站成一列的整個特調小隊。

獵狐、牆牙、雛鷹、潛蛇,全都在。

沒人多說什麼,只是潛蛇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菸,遞給他。

雲龍接過來,點火,深吸一口,煙氣在喉頭停留半秒後,重重吐出。

「有消息嗎?茹芸呢?」

氣氛突然凝結。

雛鷹咬著唇、牆牙沉默,最後是獵狐拿出平板,點開新聞畫面。

畫面中,茹芸一身筆挺西裝,站在記者會台前。

她眼眶泛紅,聲音哽咽,控訴她在事件中「一度失聯,精神瀕臨崩潰」,但最終願意選擇與公司和解、不追究,並強調所有的幕後指使皆由前副總一手策劃,自己完全不知情。

畫面右下角的標題寫著:

📢【陳茹芸:對楊戩的信任是我最大的錯誤】
📢【梵天科技聲明:公司營運全面正常,支持副總依法處理一切事務】

煙從雲龍嘴裡滑落,掉在地上還冒著火星。

他整個人愣住,額上冒出冷汗。

「……幹你娘。」

他猛然轉身,衝向停在一旁的黑色廂型車,一邊走一邊怒吼:

「這群狗娘養的……你們、你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?!」

潛蛇跟上車,輕聲說:「記者會是半小時前開的……我們也剛收到訊號。」

雲龍上車,「砰!」一聲甩上車門,一屁股坐進駕駛後座,手緊緊握拳。

「去呂家!」

他的聲音低沉,像從地底挖出來的咒語。

「我不管她現在是誰的棋,我要知道她為什麼選擇背叛,誰在逼她講這些話——」

他咬牙切齒,一字一句。

「還有,誰敢拿我當替死鬼。」

黑色廂型車剛停穩,雲龍連門都沒等司機拉,直接推門而出,一邊走一邊大喊:

「師傅!」

腳還沒踏進庭院三步,一聲破空巨響猛然襲來!

「啪——!」

一根老紫檀木棍從屋簷角落橫劈而來,直直往他肩頭打下。

雲龍反射性抬手格擋,手臂瞬間一陣火辣痛感,還沒開罵,眼角餘光瞄到來人——

——是呂老。

他硬生生把罵聲吞了下去,轉身就想跑。

「師傅!!!!我錯了啊不能怪我啊!!」

「我真的沒有放水!!師傅你聽我說——」

「啪!」

棍子又打下來,這次掃過他腰側,雲龍踉蹌一聲,差點跌進池塘裡。

呂老滿頭白髮,氣場卻如火山壓頂,手中那根老棍子像是長在他手裡似的,追打起來毫不手軟。

雲龍一路躲,一路喊:「師傅!我也被他們關了一個禮拜啊!!你知道的吧?!」

「我剛出來啊!!我自己都還搞不清楚什麼情況!你這樣打我有點不講武德了吧!!」

「師傅!我可是你親傳的——嗚啊!」

「啪——!」

棍子最後一下正中屁股,雲龍痛得跳起來,抱著自己一邊轉圈,一邊委屈巴巴地回頭看呂老。

呂家傭人早已在旁備好椅子與熱茶。

呂老把棍子隨手丟給一旁年輕傭人,穩穩坐下,動作一氣呵成,連衣角都沒皺。

他端起茶,慢慢抿了一口,終於開口,聲音帶著茶煙的微熱與怒火的冷意:

「人在你面前被奪,不怪你?」

「不然要怪我囉?」

那句話就像一記掌摑,把雲龍的臉從嘴硬打到嘴軟。

他連滾帶爬地衝到呂老面前,撲通一聲跪下。

「師傅!!我真的錯了!但我一定會查出來是誰幹的!!」

「我、我雲龍……要是再讓你丟臉,我這輩子不配再回呂家半步!!」

他低著頭,聲音沙啞,拳頭死死握緊,額頭貼著庭院地磚,牙齒幾乎咬碎。

呂老沒有馬上回話,只是安靜地把最後一口茶抿完。

「唉——」
他輕嘆一聲,將茶杯放回木盤。

「不渴嗎?」他語氣不輕不重,「不渴你那杯茶,我可就喝掉了。」

雲龍一愣,立刻明白這是試探。

「怎麼會不渴!」

他趕緊起身坐正,雙手奉起茶杯,一口氣喝個精光,表情肅然、坐姿挺直,像個剛考上狀元的儒生。

「說吧。」呂老眼神淡淡,「你心裡的推測。」

雲龍放下杯子,神情轉為沉穩。

「這樣的手法,乾脆、無痕、把所有目光都引到死者身上,還能讓茹芸在記者會上背稿……」

「我覺得是曹家。」

呂老點了點頭,沒說話,算是認可。

「但是……」雲龍緊接著說,「如果真的是曹家出手,我現在手上的人……還不夠查。」

這話說得客氣,但意思很明白。

呂老挑眉,瞇眼瞧著他:「小子,你這是在——跟我開口要人囉?」

雲龍笑了,露出一排白牙。

「師傅啊,那小子這麼強,你不讓他見見世面……難不成要把他養成啃老族?」

話音剛落,呂老沒回,直接一腳橫踹雲龍膝蓋內側。

「嗚哇——!」

雲龍一聲慘叫跳起來,單腳抱著膝蓋轉圈。

「我他媽、我都這把年紀了你還這樣打我——」

呂老冷哼一聲,手指往後一勾。

雲龍見狀,嘴角一翹,抬起右手微微擺動。

「來吧——」

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自呂老身後的垂簾後現身,
年輕、沉穩,眼神銳利,氣息內斂卻極具殺意。

那是呂老藏著的牌,也是雲龍下一步準備揭的獵犬。

夜,靜得不自然。

風吹過天井的燈籠,發出輕輕的「啪啦啪啦」聲,庭院無人,只有警備人員在固定路線上緩緩巡邏。看似平靜無事,實則每一根柱子、每一處牆角都暗藏熱感感應與紅外雷射。

一抹黑影從屋簷上滑下,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。那人身形精悍,落地無聲,像一條在夜裡蠕動的蛇。

他悄悄接近主樓後方。

窗戶內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——

女人的喘息、男人的喘聲、濕黏拍擊與不堪入耳的私語。

黑影微微側頭,確認聲源位置,低聲道:

「目標位置確認,曹家家主目前正在主臥與不明女子交合中,其餘警衛與內部佈防已完成偵查。」

他話音剛落,耳機中傳來另一人慵懶卻略帶笑意的回應:

「地上的查完了……那找找地下的吧。」

「目標可能藏在地底。」

黑影應聲:「是。」

語畢,他輕身一轉,整個人迅速貼牆而行,前往主樓內部地下通道的入口。

監視室內,牆面布滿實時影像,其中一格畫面閃過黑影身影的殘影。

坐在椅子上的年輕男子輕輕挑眉,笑了。

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,懶洋洋地說:

「好像有老鼠啊……技術是不錯,但——」
他用食指往自己鼻下輕輕一劃,露出獵人的嗅覺本能,「氣味藏得不夠乾淨。」

螢幕閃動,他眼神一變。

「大哥,怎麼辦?」

身後的桌上,一場撲克牌對局正進行到高潮。

那名被稱為「大哥」的男人,穿著白背心、赤腳盤腿坐在地上,剛將四張「2」甩出在場中央。

「鐵支。通殺啦,通通給錢。」

另外兩人哀嚎一聲,丟下籌碼。

大哥慢悠悠站起身,走向牆邊,手指劃過一排武器架,最後挑起一把彎刀長柄、寒光逼人的大型兵刃。

他甩了甩刀身,像在鬆筋骨般熱身。

「抓老鼠咩。」他舔了舔嘴唇,眼神興奮得像剛上膛的槍。

「好久沒活動筋骨啦。」

冷風從牆縫中滲出,帶著霉味與長年無人使用的塵息。

夜影低伏身形,悄然滑入地下一層的走廊。雲龍的耳機中傳來聲音:

「確認入口位置,是否進入?」

「記住,安全第一,有問題立刻撤出。」

「了解。」

話畢,夜影關閉語音輸出,轉為靜音潛行模式。
腳步無聲,氣息穩定,眼神掃過走廊兩側的空間。

這裡看似只是個廢棄儲藏室與服飾櫃區,牆邊堆放著幾箱女性衣物與高級皮草,
地板乾淨,並無掙扎痕跡,也未偵測到熱源反應。

「……空的?」

他心中微感詫異。

但多年直覺告訴他——這層太乾淨了,乾淨得不合理。

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,
餘光掃過牆邊那座裝飾用的老酒櫃——木色過新,地板略有磨痕。

「這麼老的房子,這麼新的櫃子?」

他沒通報,緩緩靠近。
左手撐牆,右手用匕首撬開底座的卡榫。

「喀——」

整個酒櫃輕輕往旁一滑,背後赫然出現一道螺旋式向下的石階。

階梯黑漆漆一片,散發著難以名狀的血鐵味與潮濕腥氣。

夜影眼神微縮,開啟紅外模式。

他啟動耳機。

「雲龍,我發現一個地下通道,往下。位置在地圖標示外,這層下面本不應該有空間。」

雲龍那頭沉默兩秒。

「……不存在於地圖上的地下?」

「聽起來就很有問題。」

雲龍語氣變重:

「別再深入,先回來,我派第二組潛入。等確認安全後再──」

——他話還沒說完,夜影已經轉身,踏出第一步。

然後——

「咻——!!」

一抹弧形冷光從黑暗中劃出,刀光如月,無聲無息、卻如死神宣告。

「噗——!」

血光炸開。

夜影甚至來不及喊出聲,只來得及瞪大雙眼,胸膛從中央被彎刀劈成兩半,
整個人像破布一樣倒在階梯上,斷訊、無光、寂靜。

耳機中斷訊的那一刻,空氣瞬間凝結。

雲龍的眉頭狠狠皺起,連呼數聲:

「夜影?夜影──回覆我!」

耳機裡毫無回音,只剩下一點斷裂的電流音,像從靈堂飄來的耳語。

旁邊的潛蛇搖了搖頭,手指在戰術板上點了幾下。

「……生命跡象中斷,腦波消失,心跳停滯。」

「判斷:已遭處決。」

「幹──!」

雲龍猛地將耳機扯下,怒吼一聲,狠狠摔進車廂角落,耳機在金屬地板上反彈兩下,像嘲笑他的無能。

他站起來,殺氣壓得整輛車都像隨時會爆開,拳頭一握、腳步就要衝出車門。

這時──

「唰。」

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,一隻手搭上雲龍的肩膀。

那手不大,骨節分明,卻重得驚人,像是一把鉚在身上的壓槍。

雲龍身形一震,竟硬生生被那一隻手壓得動彈不得。

他的眼神帶著憤怒剛要回頭,耳邊傳來一句淡淡的聲音:

「我來。」

車門開啟。

走進夜色的,是一名身高約160、面容剛毅的年輕男子。

他大約十八到二十歲之間,紮著一條高束馬尾,皮膚微黑,身型結實,行走間有種極度克制的爆發力。

他背上一把戰術步槍,左手提著一柄老式武士刀,鞘上貼著數層補強膠布。
那雙劍眉橫豎、眼神清冷,一張臉線條硬朗但略帶青澀。
雙臂裸露,佈滿密密麻麻的橫向刀痕,如同被刻下的成長記錄。

他就是呂老這十年來暗中培養的秘密武器——呂布。

「第一次出任務,緊張不?」雲龍伸手把那組斷訊耳機丟給他。

呂布接住,沒回頭。

只把耳機扣上耳際,淡淡吐出一句:

「……關你屁事。」

雲龍一愣,隨即破口笑罵:「操,你這死小子,嘴巴還是這麼賤。」

「去吧。活著回來。地形你都看過了,有問題隨時回報。」

呂布沒回應,只輕輕拉了拉馬尾,低下身,像貓一般蹲身蓄勢。

然後——

一躍!

如一道黑箭飛射而出,消失在夜色與風聲之中。

他的目標只有一個——

夜影斷訊的地點。

彎刀收回,血珠還在刀鋒上滴落。

獨眼站在夜影的屍體前,蹲下身,左手探進對方的戰術背包。

「哼,這裝備倒是花得下本錢……可惜命不值錢。」

他翻了半天,摸出幾個小型訊號干擾器和追蹤器,又掏出一支開了一半的彈匣。

「……操,連包菸都沒有。」
他不爽地咂嘴,把東西啪一聲全丟在地上。

「現在的小偷怎麼越混越寒酸。」

他站起來,單手甩了甩刀上殘血,腳尖將酒櫃重新「喀」一聲推回原位。

整個動作流暢得像例行公事。

他哼著小調,慢悠悠地往下走,彷彿剛剛只不過是「清理了一隻髒老鼠」罷了。

剛踏上通往地下三樓的階梯,獨眼伸手按了按自己肩頭,低聲自語:

「這年頭想摸進曹家,真的以為靠潛行就行了嗎……」

他搖搖頭,腳步輕鬆,一步一聲拖鞋的拍擊,懶洋洋地走著。

──然後,身後又是一聲:

「喀。」

清脆到刺耳的門縫響動聲。

獨眼腳步一頓,眉頭皺了皺,緩緩回頭,語氣中透著笑意與不屑:

「……又一隻啊?」

他轉過身,提起彎刀,開始一步步往上走,語氣戲謔地開口:

「兄弟,給你個建議,現在乖乖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,說不定我一開心還能讓你活一條腿……」

樓梯陰影中沒有回答,只有一種靜得過分的壓迫感。

獨眼輕笑一聲,刀橫胸前,剛踏入一層半轉角

──「咻——!!!」

刀光忽然破風劃出,聲音沉悶、角度詭異!

獨眼瞳孔一縮,肌肉本能地反手舉刀格擋!

「鏘!!!!!」

金屬交擊,火星四濺!

他擋住了第一擊——但下一秒,劇痛從肩膀炸裂!

「喀啦——!!!」

整條左臂自肩口硬生生被劈開,肉筋骨碎飛濺,鮮血像破管噴出,濺滿牆壁與階梯!

獨眼倒退兩步,踉蹌跪地,整個人都呆住了,
眼神難以置信地望向斷口與地上的血──

「……你他媽……是什麼東西……」

──階梯上方,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。

「你的血,比你嘴巴安靜多了。」

呂布,現身。

馬尾隨身翻動,步伐無聲,左手握刀,右手鬆垂,眼神冷如凝冰。

他的視線沒有一絲殺意,卻像是在審視一頭失控的牲畜。

「……你是誰……」

獨眼喘著氣,單手撐地,痛得額頭青筋直跳,

呂布沒有回答。

他只是緩緩提起刀,動作沉穩到近乎禪意。

他的每一步,都像預設好殺死的角度;
他的呼吸頻率,與樓梯的陰影同步。

──這是獨眼從未遇過的節奏,
一個來自死地中出生的怪物。

空氣裡只有血腥味與斷臂滴血的聲音,
獨眼跪在階梯一側,左肩斷口鮮血不止,彎刀握在右手。

他喘著氣,盯著那個站在上方的人影。

──呂布,靜靜地站著,眼神冷得像水底石。

他的聲音緩慢,語調平穩:

「總共幾個人?」

「在哪?」

獨眼吐了口血沫,強撐起笑容:

「你覺得我會乖乖告訴你喔?哈……你呸啦——」

話沒說完,呂布已邁步向前,舉刀如行雲流水,手腕一抖。

「鏘!!」

獨眼本能舉起彎刀擋住。

然後──彎刀應聲斷裂!

金屬碎片彈飛進牆壁,深深嵌入石磚,
獨眼愣住了,眼中第一次浮現了──真正的驚慌。

「鐵手!!!」他猛然喊出聲,啟動耳機,聲音沙啞如同斷線的電報。

他剛喊完,第二刀到了。

呂布不急不緩,左斜上揮——

「噗嗤——!」

他那僅存的右手連同整隻肩臂被從胸前砍斷,橫飛出去撞在樓梯轉角的牆上!

獨眼雙手俱斷,整個人踉蹌坐倒,身下傳出一陣濕潤聲音。

──他尿了。

恐懼的本能完全佔據神經。

呂布走近,血染的刀身高舉,語氣依舊平靜:

「幾人?」

「位置?」

「不說,我再砍。」

獨眼哭不出聲,嘴唇顫抖,眼神開始游移,他想活,他想逃——

他突然猛地一彈,整個人往樓梯底層狂奔而下!

「操你媽我不幹了我要跑啊啊啊啊啊──!」

他一邊跌跌撞撞地衝下階梯,血灑一路,內心只剩一個念頭:逃!

──然後,他忽然感覺自己輕飄飄的。

像是整個人飛了起來。

眼前景象翻轉──

他看見天花板、看見樓梯、看見自己那雙還站著的腿……

然後他才發現──他在看著自己。

下半身還立在階梯上。

而上半身,正在半空中飛翔。

視線模糊前最後一幕,是呂布收刀入鞘、緩緩回頭、淡淡一句:

「太吵了。」

血已乾涸。

呂布踏進密室時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掃視四周。

這裡是三天前,茹芸曾被囚禁與摧殘的地方。

空氣中有一種壓抑的甜膩氣味,隱約帶點濕氣與腥味的混合。
他停下腳步,鼻尖微動——那不是香水,也不是消毒藥劑。

而是──女性高潮時殘留的味道。

那股氣味與汗液混合,貼附在木製牆壁與絨布床墊間,像一種說不出口的證據。

呂布眼神沒有波動,卻緩緩吐出一口氣,像是默默記下了什麼。

他開始翻找現場。

鐵製收納櫃早被清理乾淨,大部分抽屜都是空的,但他沒有放過每一層。
在其中一個金屬櫃最底層的暗格中,他發現了一支透明針筒,內裡已無液體,殘餘微微凝固的白色粉末。

他盯著它看了三秒,收進口袋。

「……強制劑。」

他輕聲自語。

再度環顧四周,牆上與天花板的縫隙間,藏有大量針孔,角度交錯、分布極廣。

這裡,不只是囚禁空間,而是被完整監控的展示空間。

呂布眼神一沉。

「還有一個地方……」

他走向牆邊開始探觸每一塊木板與石牆,尋找可能的出入口或暗道。

──就在此時,「咔哒──」一聲輕響。

他反射性轉身。

左側的牆面,那排書櫃竟緩緩往外滑開,牆後藏著一道幽深暗道。

那是原先無法從外部開啟的「內控式出口」。

暗道裡,一道高大的身影緩步走出。

腳步重,帶著沉鬱的節奏,像戰鼓一樣敲擊著空氣。

男子身材高大,肌肉如岩石堆疊,眼神沒有光,手中握著一根黑鐵狼牙棒,棍身粗重,鐵刺上殘留著乾涸血痕。

他沒說話,只是將狼牙棒慢慢舉起,橫在胸前。

呂布握刀,站在室內中央,沒有後退,也沒有壓低姿態。

他只是看著對方,冷冷吐出一句:

「這是你們的慣例嗎?」

「每砍死一個,就送一個更大的過來?」

鐵手終於開口,聲音低沉,像來自地底:

「你來錯地方了。」

他一步步走進來,狼牙棒垂在地上,砸得石板嗡嗡作響。

呂布雙眼微瞇,身體微斜,刀柄在指間轉了一下。

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,
一邊是沉默如山的殺人機器,一邊是無情無聲的死神刀者。

──對峙,開始。

鐵手舉起狼牙棒,整根棒身發出「嗡──」的沉震聲。

呂布不語,雙手持刀,微微下蹲,身體如弓,殺氣凝聚。

──然後一瞬間爆發!

「嘩——!!」

長刀劃破空氣,攜帶著細緻、穩定、無絲毫破綻的斬擊弧線!

鐵手舉棒格擋!

「砰!!!」

金屬與金屬猛烈撞擊,整個房間像被氣浪撕開!

鐵手反手橫掃,狼牙棒猛砸向呂布胸口!

──但只聽到「啪」一聲輕響。

人已不在原位。

呂布身形瞬間消失,

僅在牆上與地板間留下一道踢踏折躍的殘影。

下一秒,他已出現在鐵手的背後。

「咚!!」

狼牙棒炸裂,碎片飛散!

鐵手身體一震,雙眼猛瞪,胸口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斬痕,整個人重重倒地!

鮮血在地板間緩緩擴散,無聲無息。

──生死不明。

呂布神色冷然,一刀收回,走向牆邊那道書櫃。

「砰——!」

刀勢如驟雨,書櫃連帶機關與背後的假牆被瞬間劈開。

一道通往地底的樓梯露出,陳舊狹窄,帶著濃重鐵鏽味與死氣。

他踏步下行。

腳步聲在空曠空間中反射成密集的回音。

地面散落滿地拷問器具,有皮鞭、電擊器、束縛架、開口器,血跡斑斑,空氣凝結成一種殘忍的腐臭氣味。

一整面牆,掛著近三十個監控螢幕,全數黑屏。

牆邊桌上,還有一副未結束的撲克牌局,留著斷指染血的痕跡。

但此刻,整個空間空無一人。

「……撤了?」

呂布眼神掃過四周,腳步沉穩,未收刀,神經繃緊如弓。

他走入更深處──

一陣極輕微的「叩、叩、叩」敲打聲在牆角響起。

他眉頭一動,迅速靠近。

一排排的鐵籠橫亙在最後區塊,裡面大多空空如也,只有角落一處──

躺著一個人影。

是個年輕女孩,衣衫破碎、臉色蒼白、手腳發軟,眼神迷離。

她努力抬起頭,像是在抓住最後一絲求生意志:

「救我……」

語音極輕,幾不可聞,說完便整個人昏過去。

呂布一刀將籠門劈開,蹲下身,將她輕輕扛起,單臂撐肩。

他走回監控主機前,啟動備用通訊模組,啟動耳機。

「雲龍,目標區域清除完畢。」

「任務完成,生存者一名,其餘格殺。」

「準備返回集合點。」

他話音落下,朝出口而行。

就在這時發現

地下二樓,那原本血流成河的位置──

空了。

鐵手的屍體,不見了。

一滴滴血跡朝牆角延伸,像是有人用力爬過,一直爬,爬進了某處隱蔽的黑暗。

耳機中傳來一聲雲龍的低問:

「那邊……應該清乾淨了吧?」

呂布眼神一凜,低聲回道:

「……他還活著。」

黑夜中,載著傷者與情報的車燈劃開陰影。

副駕駛門「啪」一聲打開,呂布肩扛著女孩,一步步走下坡道,動作穩定卻略顯沉重。

他將女孩往雲龍面前一丟,動作不重,但明顯沒有情緒參雜,只像完成任務的搬運兵。

「活的,自己看著辦。」

語畢,他直接繞到車尾,打開最後面的空間,跳上去盤腿坐下,
抽出一條沾著血的布巾擦拭長刀,擦完,收刀、抱臂、閉目養神,彷彿一切無關己事。

雲龍接住女孩,苦笑了一下,嘴上照樣毒:

「你這小子……第一次出任務就撿媳婦回來,不簡單啊?」

「要不要我幫你安排媒人?」

沒人回他,他只能對著副駕笑笑,轉頭朝潛蛇吩咐:

「幫她安置到座位上,記得檢查傷勢,別讓她死在我們車上。」

潛蛇點頭,動作俐落地將女孩移到座位上,開始進行初步生命檢查與數據掃描。

車門「咚」一聲關上,
防彈車靜靜啟動,往呂家方向駛去。

雲龍坐在中排,手中把玩著那支從地下撿回來的透明針筒。

他將針筒舉到車內燈光下,左右轉了轉,盯著內壁殘留的黏液發出冷哼。

「這東西……到底是什麼?」

一旁的雛鷹看了一眼,猶豫著說:

「也許是鎮靜劑?或者是……強制麻醉類?」

「像是那種強暴犯用的那種……」

話還沒說完,後方那本該沉默的呂布忽然開口。

聲音平穩、低冷,不帶情緒:

「不是。」

「那是自白劑。」

全車一震,連雲龍都愣了一下,回頭看向他:

「……你說什麼?」

呂布沒有張眼,只是語氣如實陳述:

「呂家也有。是可以讓人違背意志,回答問題,甚至行動的藥劑。」

「但呂家在十年前就禁用了這種東西。因為那不是審訊,是洗魂。」

「用了那種藥,就不是人了。」

語畢,他再次陷入靜默,重新抱臂閉眼,像什麼都沒說過。

雲龍咬緊牙根,手中針筒「喀」一聲被捏得發出響聲。

他猛然一拳砸在車門上,沉聲低吼:

「曹家這些王八蛋……這種沒人性的事情都幹得出來……!!」

無人作聲。

除了引擎聲與道路摩擦聲,整輛車內陷入一種深沉的沉默。

天色尚未全亮,遠方山巒僅剩剪影。

戰術車緩緩停在呂家大院外,庭門尚未開啟,警衛已從兩側屋簷走出,默默接應。

車門打開時,晨風夾著寒氣灌入車內。

雲龍將針筒收入口袋,深吸了一口氣,回頭望向後排的呂布。

「……該醒了,小子,到家了。」

呂布睜開眼,沒說話,只是拉緊馬尾,跳下車。

夜燈未熄,煙霧繚繞。

曹聖言半躺在客廳深色皮沙發上,長腿懶散地撐開,下身赤裸,一名身著黑衣制服的女僕正跪伏其間,動作專注、節奏穩定。

他的手指夾著一根燃盡一半的雪茄,煙灰隨時會掉落,但他懶得抖。

站在他前方的是夏侯部隊的現任指揮官──夏侯霸,身材魁梧,背脊筆直,滿頭冷汗。

「……凌晨三點零六分,地底二樓遭到不明潛入者入侵,獨眼已確認死亡,鐵手生死未明,目前失聯。」

「我們發現入侵者的時間距離突破點僅差六分鐘……對方身手極強,且有潛行抑制裝備……」

曹聖言輕輕抬了抬眼皮,視線從煙霧中穿過。

「所以……你說,凌晨,有人潛入我家,殺了一個人、帶走一個,還把東西帶走了」

他語氣越來越輕,像在說別人的事,卻讓夏侯霸背脊冷汗直流。

「……而你們──沒有任何察覺?」

「嗯?」

這聲「嗯?」淡到幾乎像在調戲,但夏侯霸猛然低頭:

「不是、不是沒有察覺……是……對手太強……獨眼是被──」

「閉嘴。」

曹聖言舉起手指,語氣極為平淡,甚至帶著點厭煩。

「我不想知道過程。」

「我只想知道──結果。」

客廳一片寂靜,只剩下女僕濕潤喘息的聲音與她口中持續進行的節奏,細微而不間斷。

夏侯霸咽了口唾沫,終於低聲道:

「人質被帶走了……監控資料也被複製。」

「我們無法確認對方已傳送至何處,但被發現的可能性……極大。」

曹聖言沒有立刻回話。

他只是把快燃盡的雪茄壓進菸灰缸,指尖下壓的同時,手掌落回女僕的後腦勺,微微施力。

女僕發出一聲悶哼,動作突然加快,節奏劇烈。

他閉上雙眼,深吸一口氣。

就在那個高潮點的瞬間,他的聲音與女僕的微喘聲同時爆開——

「那就……只能殺了吧。」

女僕身體一震,喉間含著沉悶的餘音。
而曹聖言,神色依然平靜,像只是在完成一個手續。

攝影機瘋狂閃爍,記者們舉著麥克風擠滿人行道。

一輛黑色防彈車緩緩停在梵天科技門口,副駕駛門打開,一雙油亮的皮鞋踩上紅毯。

楊文廷,西裝筆挺,領結穩穩打好,滿臉笑容地下車,神態從容,眼神還故意望向鏡頭。

「楊副總!您一週未露面,引發市場恐慌,是否有意刻意隱身?」

「請問您如何看待副總楊戩的失聯傳聞?您是否會接手其原有專案?」

面對鏡頭與問題如洪水般湧來,楊文廷一手擋著陽光,一手比了個「冷靜」的手勢。

笑容燦爛,語氣充滿信心:

「不用擔心,只要是梵天科技的責任,我們一定負責到底。」

「我將會在明日下午召開記者會,發表本季最新一輪的融資計畫。」

「股價與股權將會全面優化,請投資人密切留意,機會來了──別錯過。」

記者一片譁然,直播畫面隨即打出:

📰 斗大標題跑馬燈:
【重回聚光燈!梵天科技新副總楊文廷宣示:將推全新融資計畫!】
【消息人士透露:股權結構恐將劇變,引發市場波動!】

長餐桌邊,眾人圍坐。

菜餚精緻、擺盤講究,場面卻異常寧靜。

楊戟低頭咬下一塊紅燒牛肋,抬眼掃過全場。

右側,鈴綺一臉認真,像打仗一樣拼命往他碗裡夾菜,表情緊繃:「這個多吃一點、這個也是、這個昨天你沒動過……」

左側,芸榛與若芸則正興高采烈地討論甜點設計。

「如果改成黑糖口味會不會太膩?我覺得加點檸檬香會平衡一點。」

「你上次那個蜂蜜蛋糕還有嗎?我想再試一次,這次做給……嗯,人家吃。」

呂祥、鈴月、武月三人坐在桌尾,埋頭吃飯,表情冷淡,一副在養精蓄銳的樣子。

銀屏則優雅地轉著紅酒杯,眼神平靜如水,像在計算每個人的心跳。

就在眾人各自為陣的安靜氛圍中,新聞聲音從螢幕傳來。

「……楊文廷副總今日高調現身,宣告將重新調整公司架構與股權分配……」

螢幕畫面映出他滿臉笑容接受訪問的模樣。

楊戟嘴角一挑,輕笑出聲。

「……引蛇出洞?」

他搖了搖頭,放下筷子,瞇起眼:

「太明顯了吧。」

他話音落下,餐桌一瞬靜了下來。

所有人都停下動作。

銀屏輕輕將酒杯放下,轉向楊戟:

「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敬?」

楊戟淡淡一笑,沒有回答,只是拿起桌上的毛巾,慢慢擦了擦手。

「先讓他們做夢嘛……夢最香的時候醒來,才夠痛。」

文廷已經一週沒出來「透透氣」了。

連他自己都覺得快悶出病,從早到晚,不是記者會就是律師信、文件、股東通話。

所以今晚,他終於撐不住了。

直接訂了台北最難預約的頂層VIP總統套房,點了兩個「新面孔」,一個長髮嫵媚,一個短髮精靈。

進門不到二十分鐘,他就讓兩人一起躺下去喊了三次爸爸。

這一刻,人生真他媽值得。

窗外是整片信義區的燈海,房內只有酒精、汗水、口紅與腥膻交織的香氣。

第三回合剛結束。

他仰躺在床上,整張胸膛還在起伏,右手抹了一把臉,左手還在那女的臀上拍了拍。

「再喝點?還能再一回。」

長髮女嬌滴滴地咬他耳垂:「你不累嗎?」

他冷笑:「累你媽,老子連輸的股票都能幹回來,一點體力算什麼?」

就在他準備翻身再上時,床頭的手機響了。

──清脆的震動聲,在這片淫靡氣氛裡有點刺耳。

「吵死了,別管它。」

他抓過來一看,「未知號碼」,直接滑到靜音,手機一甩,繼續撐起身體往長髮女壓下去。

但不到五分鐘,又響了。

這次的震動還帶一聲突兀的「叮──」鈴音,像是從某處挖出來的詭異提醒。

他眉頭一皺,正準備再度「突刺」時,被那聲音搞得煩躁無比,猛地抓起手機,滑接聽鍵。

「喂你他媽誰啊?不知道老子我正在忙嗎──」

電話那頭安靜了半秒。

然後,傳來一把聲音——

低、緩、像懸在冰水裡的刀:

「……忙嗎?」

那聲音像釘子穿過耳膜,他的下半身驟然一縮。

他原本還在頂著那女孩的腰,正要發力,但聽到那句話時,整個人像是突然被人從腦後捏斷了脊椎。

那瞬間,他完全動不了了。

腿軟,腰癱,呼吸卡在喉頭,一口悶氣出不去。

空氣開始變冷,但額頭在冒汗,冷汗一滴滴滑過鬢角、脖子、背脊。

「那,不打擾囉。」

那聲音落下後沒有馬上掛斷,只靜靜停著,像在等他自己意識到——

自己已經被看見了。

他愣著,手機還貼著耳朵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,整支右手微微顫抖。

下一秒,他站起來。

不是正常地站,是像背後被人架起來的那種──身體在前進,意志在後面被拖著走。

他披上床單,一步一步朝窗邊走去,每踩一步,腳掌都像踩進自己洩下的尊嚴裡。

那女孩還虛著聲音問:「副總?你怎麼了啊……?」

他沒回頭。

他只覺得全身像被剝開,像在舞台上做了一場裸奔的惡夢——只是這場夢,觀眾不是誰,而是他哥。

楊戟。

他手機還沒放下,喉頭努力擠出聲音,聽起來不像一個正在掌權的人,像個剛剛犯錯的小孩:

「三弟……是你殺的?」

電話裡的笑聲極輕,但極冷。

「是啊,怎麼了?捨不得?」

他的牙齒緊咬,腦袋一片空白。

「……那下一個,是我?」

「你戲演得太爛了。」

「有人叫你這麼做的吧?」

他沒回答。喉嚨緊繃,汗像是從每個毛孔裡滲出來。

他知道反駁沒用。這人不是來討債的,是來「告訴他他已經被記上了名單」。

電話那頭,語氣冷靜得像在討論保險單:

「我暫時還懶得理你。」

「今晚打來,只是提醒你。」

「如果你不打算停──後果,你知道的。」

——「嘟──」

電話掛斷了。

他還是站著,手機還貼在臉邊,像沒接上現實訊號。

等到「滴」的一聲顯示通話結束,他才緩緩放下手機,目光無神地看著螢幕,像看著自己接下來的命。

下一秒,他手一鬆,手機墜落,砸在沙發邊,彈起又滾了兩下,發出幾聲滾動的鈍響。

他盯著它看了幾秒,臉抽搐了一下。

「……我操你媽的!!」

他嘶吼,聲音破掉、像野狗的尖叫。

這聲怒吼不是反擊,而是哀嚎。

他知道那人現在不殺他,只是因為他還沒玩夠。

他轉身、撲向床,像頭失去理智的野獸,把兩名還在喘息的女子壓在床上,撕咬、撞擊,像要把剛剛那段通話從自己血裡挖掉。

但他知道。

那聲音,那語氣,那種「我看著你演,連動手都懶得」的態度,已經烙在他每一寸骨頭裡。

他今晚怎麼都軟。

不只是身體。

是心。

地面靜得發瘋。

整個地下堡壘彷彿沉入海底。只有中控室牆面那塊數十吋的全息光屏,還在投射堡壘內部的結構佈局,宛如人體剖面圖般攤開眼前。

我剛結束與文廷那通通話,菸還沒抽完。

JOKER的聲音淡淡浮出來——

「裝備器具補給完畢,目前庫存穩定。第一層建構進度為83%,動力與冷卻系統皆正常。」

我輕輕點頭,指節敲了敲椅側的扶手。

「人呢?」

「上次戰損人員共9人,目前僅回補2人,醫療區有3人重傷未能脫離危險,還需時間。」

我沒說話。

手中的煙快燃到底,我彈了彈菸灰,看著光屏上的閃爍紅點。

「……那件裝備,完成了沒?」

「完成。但尚未實地測試。是否立即試驗?」

我站起身,活動了一下肩膀。

「走吧。」

——

試驗場位於重機倉庫旁,是整個堡壘內最沈默的一間房。

當我踏入那扇自動門時,整面牆瞬間點亮。中央的圓形平台啟動,一道柔白燈柱打下,天花板悄然開啟,一具懸吊機臂啟動了。

咔嗒、咔哒、喀嚓。

一個沉重的黑色金屬箱被緩緩降下,精準落在平台中央。

我蹲下,打開卡扣。

箱內躺著一把線條冷冽的步槍,銀黑色光澤在燈下像蛇鱗。

我伸手握住它。

「怎麼變形?」

「只需握住,然後想像你想要的形態。」JOKER語調一如既往地平靜。

我皺了下眉,把槍提起來,腦中想著一把長劍的樣子。

下一秒,槍身內部傳來咔咔聲響,像骨頭重組。

銀黑色的外殼開始自動崩解、滑動、重構——那畫面就像活生生的機械肌肉在重編。

不到五秒。

我的手中多了一把劍。

利落、精準、剛剛好符合我握刀的習慣。

我忍不住笑了一聲:

「……這她媽也太帥了吧?」

JOKER道:「根據目前堡壘內剩餘的材料與舊資料庫分析,該裝備變形上限預計可達七種。」

「目前已完成兩種:步槍與劍。」

「但受限於能量儲存與材料耐耗,目前仍屬半成品,變形次數有電量限制,過度轉換會導致過熱。」

我把劍尖甩了一下,空氣被破開一個極細的弧線。

「夠用了。」

我重新握緊劍柄,轉頭看向牆面另一側。

那是一道厚重的訓練艙門,紅色的備戰燈開始閃爍。
平台邊緣,JOKER已經開啟實戰模擬程序。

我看著它慢慢亮起,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。

艙門緩緩關閉時,燈光轉為紅橘,空氣壓縮的聲音嘶嘶作響。

我走進訓練場。

這裡不像平常的模擬空間,那種泡棉牆與虛擬格線在這裡根本沒出現,取而代之的是實打實的鐵牆、混凝土地板、微震的天花板。

JOKER語音響起:「模擬對手為【神風】。根據銀屏與關常龍小隊的戰鬥數據重建。模擬準確率為93%。是否確認開啟?」

我吐了口氣,握緊剛剛那把變形劍。

「開啟。」

下一秒,四周空氣像是瞬間冷了兩度。

他現身了。

高大,壯碩,臉上沒有表情,只穿著一件戰術背心,身體像是從戰場直接搬進來。
神風沒說話,只是低頭看了我一眼。

我剛想踏出第一步。

「——!」

世界一黑。

我什麼都沒看見,地面已經迎面撞來。

【第一回合結束:存活時間——10秒。】

我倒在地上,臉貼著冰冷的水泥。

「……再來。」

【第二回合:16秒】
【第三回合:23秒】
【第四回合:11秒】
【第五回合:8秒】
【第六回合:19秒】
【第七回合:28秒】

我全身是汗,背後衣服早已濕透,右手因為過度握緊武器而微微發抖。
走出艙門時,我幾乎是半踉蹌地撐著牆壁。

「這天殺的傢伙——到底在強什麼勁啊?」

我一屁股坐在地上,背靠著艙門,大口喘氣。

JOKER的聲音依然冷靜到不近人情:

「根據銀屏與神風交戰當日的戰鬥資訊、以及國際傭兵資料庫評比,神風目前列名亞洲戰鬥力排名第一,全球第八。」

我瞪著牆壁,想罵髒話卻氣不足。

「其整體素質與體能數據為您的三倍,銀屏的1.5至2倍。」

「您目前最高撐過28秒,應已屬優秀。若以常人衡量,應稱為『奇蹟』。」

我低頭看著自己手裡那把槍劍還在冒煙,金屬邊角有點發燙。

「……你是不是在損我?」

JOKER語氣一如往常:「我只陳述事實。」

我笑了一聲,然後把頭靠上冰冷的鐵牆,閉上眼睛。

媽的。
差太遠了。

「……」

我站在洗手台前,嘴裡滿是牙膏泡沫,眼神空洞地盯著鏡子。

昨天模擬訓練連續被秒殺七次,還全都錄影下來,我現在一看到鏡子裡的自己,都有點想把自己打醒。

結果就在這時——

「哥~~~」

鈴綺的聲音像飛彈一樣從門外炸進來,還沒喊完人就蹦蹦跳跳闖了進來,手上還拿著一個麵包在啃。

「你是不會敲門哦!?」我嘴裡還全是泡泡,講話都含糊不清。

她像沒聽到一樣在房裡轉了一圈,順手拿走我床上的耳機套頭戴,「呂老找你啦~說問你能不能去呂家一趟~」

「找我?幹嘛?」

我皺了皺眉,吐掉嘴裡的泡沫,嘴角還掛著一點白色泡渣,轉頭看她。

鈴綺聳聳肩,嘴裡含著麵包說:「不知道耶~反正你等下再去嘛~」

說完她又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間,像早上八點半才開機的動畫角色一樣活力滿點。

我搓了把臉,走回房間穿上衣服,然後啟動耳機通話。

「JOKER,你覺得是什麼事?」

「可能是呂老想準備幫少爺辦婚禮吧。」

我翻了個白眼。

「認真點。」

「情報不足,無法計算。」

我沉默了一下,拉起風衣外套扣上最後一顆釦子。

「……好吧,那就去一趟吧。」

我剛踏出房門,就看見她站在門口,像一尊準備作戰的性感人形兵器。

「少爺,早安。」鈴月鞠了一躬,聲音規矩又冷靜,「請問今日的計畫是什麼?」

我愣了一下,視線從她的臉移到下巴,再一路往下掃。

她今天——

上半身穿了一件低胸短版小可愛,胸前微妙的布料連抖一下都嫌勉強,更別提裡頭什麼都沒穿。

下半身是一條貼身熱褲,露出修長筆直的大腿,還特地配了一雙黑色膝上襪。
本來應該是什麼舞台女團的造型,結果腳上卻踏著我上次給她的戰術軍靴。

腰間掛著一把短刀與一把手槍,彈匣跟通訊器全在手臂上,耳機連接好,髮型卻綁著兩個雙馬尾,一跳一跳地晃。

我眼神慢慢掃完她全身,然後頭皮有點發麻。

「……妳為什麼穿這樣?」

她表情一絲不變:「銀屏小姐幫我挑選的。她說穿這樣少爺您會喜歡。」

我當場愕然。

什麼鬼!?

「我——什麼時候有這種奇怪的僻好啊!!!!!!!」

鈴月眨了眨眼,看起來不太理解我在激動什麼。

我撇過頭,深呼吸一口,試圖讓自己回歸一個像樣的副總級人格。

「……去開車,我要去呂家一趟,然後把衣服給我換回來。」

「是的,少爺。」

她立正敬禮,軍靴重重踏地,胸前那兩坨卻也跟著跳了一下。

我忍不住罵了聲「操」才轉身離開走廊。

我一邊走著,一邊腦中還殘留著剛才鈴月那套奇葩裝備……
——不對不對不對,不能想。

我甩了甩頭,把畫面從腦海趕走,勉強把注意力拉回正題。

「呂老找我……會是什麼事?」

路過食堂時,聞到湯的味道。

轉頭一看,陳若芸正圍著圍裙,在不鏽鋼廚檯前切著什麼。她抬頭看了我一眼,嘴角勾起一點點微笑。

我對她點了點頭:「午安。」

她回了個小小的鞠躬,沒說話,繼續低頭切菜。我繼續往地面通道走去。

——

升降平台緩緩開啟,冷光照亮黑色金屬牆面。

抵達地面時,微風從前方吹來,帶著些微青草與濕土的氣味。

遠方幾名巡邏隊員正在確認外圍感應器狀態,有人正在無人機架上裝備新模組。

左側不遠的樹蔭下,一輛塗黑改裝的「雷電號」戰術摩托停得筆直,還反著一抹金屬光。

環顧了一圈,沒看到其他人。

幾秒後,一輛吉普車從內部駛來,灰黑色塗裝,頂端架有遙控機槍模組。

車停下,駕駛座門打開,鈴月跳下車身,站得筆直:「少爺,車已準備好。」

我點頭,上了副駕,剛扣上安全帶,JOKER的語音已經從耳機響起:

「已設定目的地:呂家主宅。預估行程52分鐘,正在導航。」

車子往前駛去,輪胎捲起幾縷塵土。

——

沿著山路駛出堡壘後,很快進入桃園地區的聯絡道。

早上十點半,陽光不烈,雲層有點厚,但不悶。道路兩側綠意尚存,仍能看見幾株夾竹桃開著淡紅色的花,偶有三五輛自駕物流車安靜駛過。

街角便利商店前,有個小男孩拿著飲料亂跑,旁邊的父親一邊追一邊吼:「你再亂跑就讓你媽揍你!」

我靠在椅背上,看著窗外掠過的電線桿與路牌,心情莫名平靜。

「需要偽裝嗎?」我喃喃自語。

三弟死了,神風傭兵團目前還沒動靜,警方和軍方也安靜得不像話……不曉得他們在觀望什麼,還是——在準備什麼?

我皺著眉看向遠方,但又什麼都看不出來。

終於,車子離開市區,轉進一條安靜小路。

不久後,呂家宅邸出現在視野中。

遠處那片建築是熟悉的——現代極簡外觀結合傳統禮制布局,主門有兩名黑衣守衛站崗,庭院裡修剪過的樹型像是一把把倒掛的劍。

我把頭轉向前方,看見那道熟悉的銘牌:「呂家・本宅」

車子駛到呂家主宅門前,我本想照規矩下車步行。

才剛解開安全帶,門口的守衛便快步上前,向我行了個半禮,語氣低沉:「請直接駛入中庭,呂老吩咐您不必拘禮。」

我轉頭看向鈴月,微點下巴。

她立刻踩下油門,車子穩穩駛入前庭。

呂家中庭鋪著淺灰色石板,四周種著對稱的黑松與紅楓,中央一方水池鏡面如墨,整體布局帶著明顯的「軍陣之意」——進可攻、退可守。

車停妥,我打開車門下車,身後的鈴月已迅速下車、站定於我左後側。

我側頭提醒她:「沒經我指示,不准擅自行動。」

她立刻低頭回應:「是,少爺。」

我們往主樓方向前行,熟門熟路地轉過迴廊、穿過側廊庭橋,來到呂老習慣泡茶的會客室前。

我剛抬腳踏入門檻。

——空氣忽然變了。

彷彿整個房間的氣壓在一瞬間掉了一層,像是誰將冰冷的刀鋒插進我與鈴月之間。

鈴月反射性跳到我面前,刀瞬間出鞘。

但那一刻,她全身發冷,腦中轟地一聲白——她彷彿看到自己的頭飛起來,在半空中轉了半圈,然後落下。

血像花一樣從她的脖子噴出,那畫面清晰到每一滴血珠都能數得出來。

她整個人僵住,手臂甚至無法施力。

卻在那剎那之後,畫面一閃,什麼都沒了。

空氣恢復如常。

仿佛剛才的死亡,只是一場「被灌進神經裡」的錯覺。

然後,一聲咳嗽響起。

不疾不徐,帶著乾啞與威嚴。

「放肆。」

聲音從屋內傳來,不大,卻震得人耳膜發麻。

我伸手輕按鈴月的手腕,讓她收刀入鞘。

她額角的冷汗還在滑落。

我輕輕一推,把鈴月擋到我身後,她雖然依舊緊繃,但已默默收刀站定,雙手垂落,雙眼警戒地掃視四周。

眼前的會客室內,空氣中還留有剛才那股尚未散去的殺意餘溫。

主位上,呂老坐在檀木茶桌後,面無表情地低頭泡著茶,手勢穩定、緩慢,像是在進行一場靜默的審判。

他身後站著一名年輕男子,大概二十歲上下,身材精壯,穿著貼身練功服,手臂繃緊,肌肉線條乾淨俐落——不像是健身那種虛胖,而是經年累月「練來殺人」的實用體型。

左側客座上,一位約莫四十歲的壯碩中年男子已經坐著,身上穿著一套黑色西裝,氣場沉穩,雙眼帶勁。他對我點了點頭,並未言語。

我向前走了幾步,拱手行禮:

「呂老好。您找我有事?」

呂老抬起頭,看我一眼,語氣淡然:「坐吧。」

我點點頭,在右側客位落座。

茶香慢慢飄起,壺中細水如絲,落入白瓷杯時無聲無息。

呂老泡好茶,沒有多言,只是微微抬眼,對他身後的青年點了點頭。

那青年雖然略顯不耐,卻仍默默上前,將茶遞向我。

我接過茶杯,指腹輕觸瓷沿,同時掃了那青年一眼。

手指上滿是老繭與刀痕。

這人不是只練架勢的花拳綉腿,他的傷口深度與分布,說明他不是上過戰場,就是被高強度打出來的。

更明顯的是,他把茶遞給我時,那眼神像在看一塊未經雕刻的木頭——冷、硬、隱約不屑。

我沒接話,只是慢慢把茶湊到嘴邊抿了一口。

呂老這才開口,語氣仍是古派長者的沉穩與規矩:

「他叫呂布,我的嫡傳弟子,自幼跟在我身邊。」

「性格高傲,心氣太重……剛才那一下,抱歉,來不及阻止他試驗你們。」

「請你別與他計較。」

我笑了笑,將茶杯舉起,語氣輕鬆卻藏著幾分壓著的氣:

「沒事,年輕人嘛——」

我看了一眼那還在瞪著我的呂布,嘴角更翹了些:

「就是太衝動了!哈哈哈!」

說罷,一口將茶飲盡,杯底朝上,連一滴都不剩。

呂布沒回話,只是緩緩走回呂老身後站定,但那眼神分明在說:衝動你媽。

我對這句話沒回嘴,只是微微一笑,把空杯倒放在茶几上。

呂老也笑了,聲音沙啞:「呵呵……你這脾氣,倒是沒怎麼變。」

他轉頭看向左側的壯漢:「這位,是我的徒弟,雲龍。」

「目前擔任市長直屬的特別調查官。」

壯碩男子聞言站起,從內袋取出一張黑色名片遞來:「久仰大名,楊副總。」

我接過名片,紙張材質特別,手感厚重,正面只有三個字:「雲.龍」,背面則印著市府特調部的專屬徽記。

我看了一眼,把名片遞給身後的鈴月,她默默收下,沒出聲。

雲龍重新坐回椅上,氣場不動如山。

呂老這才語調一轉,聲音壓得更低:

「今天找你來,是為了……茹芸的事情。」

這幾個字一出口,我整個人像是彈簧一樣從座位上跳起來,椅子在身後發出刺耳摩擦聲。

「你說什麼?」

我的聲音低沉,幾乎是咬著字吐出來的。

就在我動身那一瞬,呂布刀已出鞘半截,冷光閃過,目光銳利如刃。

鈴月也往前半步,手已貼在槍柄上,氣息瞬間壓低。

「住手。」

呂老只舉了舉手,語氣平靜,卻讓整間空氣像是瞬間被釘死。

呂布遲疑了半秒,緩緩將刀收回。

我眼神未移,還盯著呂老。

「……你說,茹芸?」

「年輕人,別這麼衝動。」

呂老的語氣一如往常的穩,像古井沉水般冷靜。

我訕訕笑了笑,彷彿剛剛彈起來的是誰我都不知道似的,坐下時還順手拍了一下鈴月的屁股:

「別緊張啦。」

她表情僵了一秒,小聲「是」了一句,又重新站定在我身後,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。

呂老將茶盞往我面前推了推,手指一敲桌面,開口了:

「茹芸的事……我就從頭說起。」

「那天茹芸在特管中心遇襲,雲龍在她身邊卻沒有保護住她。」

我轉頭看了雲龍一眼,他只是微微點了下頭,沒說話。

呂老頓了頓,看了看呂布。

「我命他們兩人親自前往曹家周邊探查。」

我眼神微動,沒說話。

「根據監控與現場留下的痕跡指出。」

「我們初判為夏侯家涉入。」

我握著茶杯,手指輕敲瓷沿,聲音低了下來。

「……然後呢?」

呂老長長地吐了口氣,整個人看起來第一次有一點點疲憊:

「這兩週內,呂家的內衛、情報組,以及雲龍與呂布的小隊,已經與夏侯部隊發生十七次大小規模衝突。」

「他們在明,我們在暗,從街區、醫院、山道、甚至高架橋上,都交過手。」

「但我們的人,已經損失超過三成。」

「……我們,沒辦法再查下去了。」

我皺起眉,心裡那根冷線已經繃緊。

呂老將雙手交疊,語氣緩慢而清晰地補上最後一句:

「而且——」

「根據我們最新取得的情報。」

「就在我們停止搜查後,夏侯部隊,將目標指向了你。」

「……夏侯。」

我低聲念著這個名字,舌尖來回推著那兩個字,彷彿想從記憶裡翻出什麼蛛絲馬跡。

但——空白。

沒有聽過,沒有印象。

我抬眼望向呂老。

「夏侯部隊……那是什麼樣的單位?」

呂老神色不變,緩緩放下手邊的茶杯,輕輕旋轉茶盞蓋子。

「那是一支古老的部隊。」

「據說,最早可追溯至國民政府撤退來台時期,由情報局編制的特殊暗殺單位之一,代號——夏侯。」

「他們從未在任何公開紀錄中出現過,所屬不明,無固定駐地,行動全憑任務代號調動。」

他抬起眼,看著我,語氣低緩卻透著沉重:

「我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時候,跟曹家搭上線的。」

「更不知道——為什麼會為他們效力。」

「但可以確定的是,他們從來沒有失手過。」

屋內一片安靜,只有茶水尚未完全冷卻時冒出的細微熱氣聲,像某種潛伏的警告。

「提醒你注意他們,對我們來說只是順手的善意。」

「真正的重點是……」

他語氣略停了一拍。

「我們懷疑,曹家最近取得了一種強效自白劑,效力極強——能穿透心理訓練、抗藥系統與基本催眠防護,讓被俘者在極短時間內洩漏大量情報。」

「這也是我們最近情報線頻繁暴露、部隊潰敗的原因。」

「更重要的是——」

他聲音低了半分,看著我,眼神第一次帶著明確的試探與遺憾:

「我懷疑,茹芸也被他們用這種方式逼迫過。」

「你知道……我在講什麼吧?」

我低頭沉思,但腦中卻是一幅幅畫面閃過。

茹芸倒在某個冷冰冰的手術床上,手腳被綁著,眼神空洞;
曹家的人圍在她身邊,手裡拿著針筒與儀器;
她哭喊,她顫抖,她咬唇不語,直到那一針刺下去……

我咬緊牙關,手指慢慢握緊。

拳頭收得死緊,指甲嵌入掌心的皮肉裡,
直到鮮血從掌心滲出,滴在褲管上,染出一點暗紅。

鈴月站在我身後,微微向前一步,低聲道:「少爺……」

她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試著將我的拳頭掰開。

就在這時,耳機裡傳來JOKER那冷靜的私人通訊語音:

「根據資料搜索,該類型自白劑……」

「通常伴隨著強效催情成分,以刺激中樞神經加速語言輸出,因此……」

「——夠了。」我低聲打斷他,聲音裡有一絲沙啞。

「我知道了。」

我的眼神已經冷了下來,語氣一如地底溫度。

「曹家,是吧……」

我站起身,向呂老拱手一拜,語氣簡短:

「感謝呂老提供線索,我會記住這份人情。」

轉身剛想踏步離開時,呂老開口了:

「等等,還有一件事。」

我轉頭,目光銳利如刀。

「……什麼事?」

呂老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微微抬手,向呂布做了個手勢。

「呂布,把人帶出來。」

呂布沒說話,點了個頭,轉身走入內廳。

不一會兒,門後傳來細細的腳步聲。

他走回來時,身旁多了一位女孩。

她低著頭,眼神閃爍,步伐遲疑。右手緊緊抓著呂布的衣角,像是怕一鬆手就會消失。

我抬眼望去。

女孩約莫二十歲上下,皮膚白皙,五官柔和,戴著一副圓框眼鏡。

那雙大眼中滿是驚恐與不安,一步步小心地踩著木地板,連呼吸都壓得極輕。

有點……眼熟。

但我就是想不起來。

呂老語氣低沉:

「這個女孩,是我們在曹家地下拷問室內發現的。」

「當時她被單獨關押,身上有多處針孔與藥物反應,顯示長期注射與神經操控的跡象。」

「她似乎……經歷了極大的痛苦與刺激,導致記憶全失。我們查過所有戶籍、醫療、教育、社群紀錄,都找不到她的資料與線索。」

「你……有沒有什麼頭緒?」

我皺起眉頭,仔細打量那女孩的臉——

突然,耳機裡傳來JOKER的私人語音,聲音冷靜如水:

「根據過往交談紀錄與舊影像比對結果,此女孩為:邱雅婷,范芸榛之好友。」

我整個人僵住。

——邱雅婷?

為什麼?

她為什麼會在曹家的拷問室裡?

「……操……」

我咬牙,拳頭又握了起來。

我朝她踏出一步,想確認她的狀態。

但她卻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樣,立刻退了一步,縮在呂布身後,手還死死抓著他的衣角。

她沒有出聲,眼神卻滿是防備與驚恐。

我停下腳步,苦笑了一聲。

「……去你媽的曹家。」

「……操你媽的曹聖言。」

我緩緩轉頭看著呂老,喉嚨有些緊。

「……我想,我知道她是誰了。」

「但我真的想不到……曹家會綁架她的理由。」

「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——」

「她什麼都沒做過,也沒碰過什麼機密……她根本就,沒道理被捲進來啊。」

我望著那女孩,她還縮在呂布身後,像貓咪窩在某個唯一能躲的地方。

呂老長長地歎了口氣,緩緩搖頭。

「我們也查不出來原因。」

「目前唯一能確定的是——她似乎將呂布視為唯一的信任對象。其他人靠近,她就會退。」

我沉默地點點頭。

「……好吧。既然沒有頭緒,那就先這樣。」

「我們這邊會再調查,有任何新情報,我們隨時聯絡。」

「去吧。」呂老語氣低緩,帶著一種收尾者的老練。

我拱手,轉身踏出一步,準備離去。

就在這時,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:

「楊……先生。」

我停下腳步,轉頭,看見是雲龍站了起來。

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——歉意與不甘交錯。

「對不起。」

「……那時我明明在茹芸身邊,卻沒能保護好她。」

他說到這裡,忽然深深鞠下一躬。

九十度。

身體筆直,毫無保留。

我愣了一下。

然後快步走上前,伸手將他扶正。

「你沒有錯。」

我眼神直視他,語氣低卻堅定:

「錯的是我。」

「放心吧——」

「該討的,我一個不留。」

說完,我轉過身,大步朝中庭方向走去。

地板踩在靜謐的庭石上,每一步都像是壓下即將引爆的火藥。

鈴月不發一語地跟在我身後,步伐一樣堅決。

陽光從天頂灑落,光線穿過庭樹的縫隙,落在我的肩上,像刀刃一樣冰冷。

坐上副駕後,我甩了甩手,靠在椅背上,感覺身體沉得像鉛。

剛剛的畫面還在我腦中盤旋不去——

那女孩抓著呂布的衣角,像是見到救命稻草;
JOKER說出她的名字時,我胸口像是被捅了一刀;
還有茹芸……她到底經歷了什麼?

我從口袋裡掏出煙,打火機點燃那瞬間,火光在我指尖顫了下。

煙點上,吸了一口,煙氣吸進胸腔,像灌進去的是焦土和火藥。

鈴月啟動車子,低聲問:「少爺……現在去哪?」

我沒回她。

我的腦子已經亂到一個極限——

要怎麼跟芸榛交代?
要怎麼找到茹芸?
要怎麼向曹家復仇?
要怎麼才能不再讓我身邊的人受傷……
要怎麼……

——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。

耳機裡,JOKER的語音忽然響起,冷靜如機械:

「已查遍所有內部與外部資料庫。」

「夏侯部隊,無可供調閱的紀錄。」

我苦笑一聲,把煙從嘴邊拿下,煙灰抖在褲腿邊。

「……連老天都跟我作對,是吧。」

忽然間,我腦中閃過剛才呂布那股幾乎讓鈴月斷頭的殺氣。

我皺眉,問了句:

「如果我現在跟呂布打,勝率幾成?」

JOKER毫不猶豫,聲音直接丟下來:

「生存機率:0%。」

我愣了下,然後突然笑出聲來。
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」

「幹,算啦。」

我把煙一彈,轉頭對鈴月說:

「先回家訓練吧。」

「走!回基地!」

車子沿著山道下滑,虎頭山在遠處像一頭沉睡的野獸,夕陽橫斜,將整個車道染成橘金色。

我一邊與JOKER在耳機裡討論接下來的訓練模組:

「模擬對手要設置誰?呂布還是神風?還是……兩人合體版本?」
「是否需要依照現有的體能模組調整裝備反饋?」
「是否開啟多場連戰訓練?」

我心不在焉地聽著,一邊手指在車窗邊敲著節奏。

腦子裡同時閃過無數件事:

——要打造什麼樣的新裝備?
——要不要開發近戰主軸?遠程自動?義體強化?
——曹家接下來會怎麼反應?
——芸榛那邊要怎麼開口?
——茹芸現在……還好嗎?

我揉了揉眉心,忽然想到什麼。

「鈴月,開進前面那家星巴克,買點甜點跟咖啡,回基地大家一起吃。」

「是,少爺!」

她語氣中難得多了一點輕快感。

車子轉彎駛入星巴克的得來速車道。

那是一家建在轉角的獨立店面,外觀木質系搭配大片玻璃,夕陽灑下,招牌泛著淡淡金光。隊伍不長,只有兩三台車。

但讓我注意的,不是那建築,而是——

駕駛座上的鈴月,眼睛突然閃閃發亮。

「少爺,我可以點嗎?」
「點啊。」
「真的嗎?」
「……妳不點誰點?」

她轉頭看我一眼,像個剛得到糖果的小孩,接著湊近點餐麥克風,語速有點快、有點亂:

「呃我要一杯抹茶星冰樂!然後……起司蛋糕、巧克力布朗尼、藍莓起司、焦糖核桃、嗯……這個也這個也……」

我靠著椅背,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她一邊點,一邊看著電子菜單板,那表情比對敵時還專注。
等到餐點送來,她兩手滿滿地接過甜點和飲料,眼神像是撿到寶。

「少爺這是妳的星冰樂!」

她遞過來時,那雙手還因為太滿有點抖,我接過時碰到她指尖,她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。

車子再次啟動。

也許是因為手上多了糖分,或是因為氛圍太放鬆,鈴月一踩油門,車速明顯快了點。

我吸了一口星冰樂,冰涼滑過喉頭,甜味在嘴裡化開。

看著窗外夕陽餘暉染滿半邊天,我忽然有種奇妙的錯覺:

——如果這樣的日常,能一直持續下去,那該有多好?

戰爭、血腥、背叛、仇恨……全都不再靠近。

只剩甜點、音樂、和一杯還冒著氣泡的星冰樂。

車裡傳出鈴月輕柔的歌聲。

她一邊單手扶著方向盤,一邊哼著不知道哪時候學來的鄧紫棋《泡沫》。

另一隻手抓著半融的星冰沙,吸了一口——
「嗚哇——!」她輕顫了一下,舌頭被冰到,還傻笑著看了我一眼。

我沒回話,只是輕敲著車門,望向自己腰間那把剛研發完的槍劍。

那是我們花了一整晚才組裝完成的原型,還沒來得及測試對人體的效果。

我腦中正在模擬它的三種變形邏輯與能源轉換法則,車子已經順著虎頭山的山腳開始上坡。

只要翻過前方那道山腰,就能進基地。

結果就在那個轉彎——

「噗嗤——!!」

空氣中傳來一聲沉悶的穿透聲,像是什麼被狠狠鑿穿的聲音。

下一秒,我左肩一陣撕裂式劇痛!

「——咳!」

我低頭,看見一整支黑色箭矢穿透我的左肩,從我身體穿過座椅,卡在後座椅背中。

血一下子就濺了出來,染紅我半邊胸口。

不是子彈,那力道和穿透感,像是高強度的戰術弩箭。

「啊——!」鈴月愣住,手中冰沙掉到車上都沒反應。

下一秒,耳機中JOKER冷冰冰的聲音猛然響起:

「——敵襲。」

「咻——」

車子打橫,輪胎與地面摩擦出一聲巨響,濺起碎石與煙塵。

鈴月反射性一手打方向盤,另一手撲過來將我整個壓進她的懷裡。

「少爺!」

我整個人躺在她懷中,臉貼著她那幾乎能讓人窒息的胸口,但我現在完全沒心情吐槽。

我的左肩,燒灼般的疼痛仍在加劇,像是火在骨頭裡亂燒。

鈴月抬頭,眼神警覺,快速環視四周山坡與樹林:「敵人在哪!?」

耳機裡,JOKER的語音如雷貫耳:

「無偵測到任何無線電訊號波、熱源反應或移動軌跡——」

「敵方位置:無法識別。」

我一邊咬牙忍痛,一邊說:「……後座……拿醫療箱……止血噴霧!」

「是!」

她一邊壓著我,一邊整個身體往後座探,雙腿跨過車內空間,完美貼在我身上幾乎讓我喘不過氣。

我卻沒空想這些,只能咬緊牙忍著那箭矢造成的穿刺與肌肉撕裂。

幾秒後,鈴月抽出醫療箱,掀開一罐戰術止血噴霧,對準我肩上的大洞就是一整罐灌下去。

「嘶啊——!」

傷口劇烈收縮,像燒紅的鐵片貼上神經,痛得我幾乎站不起來。

我試著握緊左拳——但毫無力氣。
那支箭幾乎完全摧毀了整個肩胛機構。

「……廢了。」

我低聲咒罵,右手撐住門邊,示意:「先下車,到左側車身——掩蔽!」

鈴月馬上從駕駛座滑出來,一手扶我,一手擋在我前方,帶著我緩緩撤往車左側。

我們坐倒在地,背靠車身,我整個人已經汗如雨下,臉色慘白,呼吸混亂到快吸不進氣。

鈴月蹲下,撕開一卷急救繃帶,一圈一圈快速纏住我肩膀,手卻抖得不明顯。

「JOKER——通知基地!讓他們接應!」

「……無法連線。」

我猛然轉頭:「什麼意思?」

JOKER回報:

「目前區域訊號遭強力干擾,通訊模組完全屏蔽,無法與基地連線。建議:發射訊號彈求援。」

我差點沒當場翻車:「——操!訊號彈在後車廂啊!!」

我喘著氣,呼吸短促到快要撐不住。

右手顫著掏出槍劍,手指緊扣在武器的扳機與變形觸點上,疼痛讓我視野發黑,但我還沒死,還能戰。

我側頭對鈴月說,聲音沙啞卻清晰:

「等下我掩護妳,妳衝後車廂拿訊號彈,拿到之後馬上跑到那邊那棵樹後掩護,懂?」

她點了點頭,目光堅定。

我咬緊牙,心中低罵——
操你媽的狙擊手。

三、二、一——

我從車尾閃身衝出,傷口被拉扯得像在灌進火焰,但我沒停,右手高舉槍劍就朝可能的敵方位置掃射!

砰!砰砰砰——!

每一發都往左上坡、東南樹線、狙擊點常用角度壓制。

剛衝出沒一公尺——

「噗嗤——!」

一聲悶響落在我腳跟後方,箭矢貼著腳背插進地面,差半秒我可能少了一條腿。

操。也太準了吧!!

我一個翻滾,側身滑進那顆指定的大樹後方,氣還沒喘穩,立刻抬頭望向鈴月。

她行動迅速——
我衝出的同時,她就已經翻身撲進後車廂,一手撈出訊號彈。

但她——沒有依照我的指令前往我這邊的掩體。

我瞪大眼。

「鈴月!衝過來——」

她沒回頭。

只是站在車後,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——

那一眼,她笑了。

是一種……像第一次吃到喜歡甜點時的笑,乾淨、明亮,像星星。

然後她抬手,對著天空猛然發射訊號彈——

轟——!!!

橘紅色的煙火拖著尾焰,在空中炸開一聲巨響,如同戰場燃起狼煙。

然後——

「噗嗤——!」

一聲熟悉到讓我反胃的悶響。

我看見鈴月的身體,像被重錘猛砸的紙娃娃一樣——

整個人被擊飛出去,從車尾重重滾落到地面,翻了兩圈,然後一動不動。

「——鈴月!!!!」

我整個人失控大吼,聲音劃破整個山林。

「JOKER!!報告狀況!」

「右腹部穿透性創傷,未擊中要害,無立即生命危險——」

「但有失血過多風險,建議立即止血處置。」

我咬緊牙,整個人已經像要炸開。

「……分析剛剛那發的射擊軌道!敵人位置!」

不到一秒,JOKER冷靜回報:

「根據箭矢角度與落點偏差,逆推可能位置為——右前方五百公尺處高點、方位角31度,樹冠遮蔽區。」

「詳細位置:尚未確定。」

我臉色陰沉,聲音低得像噬血野獸:

「讓吉普車啟動遠程自駕模式,目標設定——老宅廢墟。」

「指令確認,自動駕駛啟動。」

引擎聲轟然啟動,車體抖了一下,吉普車自行轉向、油門全開衝出。

就在車子起步那一刻,我也從樹後猛然衝了出去,傷口撕扯出一片劇痛,但我現在只想撕裂那個狙擊手的脖子。

「砰——!」

一聲悶響砸在吉普車的引擎蓋上,車頭炸起火花!

JOKER同步回報:「距離敵人位置——400公尺。」

我咬牙加速,腳步拚命跟上車尾,林道不平,石頭亂跳,我硬是用一隻手壓低身體,右手握著槍劍準備反擊。

「——砰!」

第二發箭矢打在引擎蓋上,車頭冒出濃煙,火苗開始竄燒。

JOKER冷靜道:「距離敵人——300公尺。」

我還沒停。

又一聲悶響出現的瞬間,我突然朝右邊猛然側跳!

身體落地翻滾,膝蓋撞上石頭幾乎沒感覺,只有血味與怒火。

就在那一瞬,我看到——

一顆大樹的高處,有一個極微弱的光點閃了一下。

那是光線折射——

光學瞄準鏡。

「……操你媽的。」

我狠狠地吐出一句,嘴角抖著,一邊喘一邊狂笑。

「我找到你了!!!」

我高舉右手,槍劍轉回步槍模式,朝那顆樹梢就是連開三發!

砰!砰!砰!

對方終於有了反應——

第二個光點閃起,但這次明顯急促、閃爍不定。

「砰!」

一支箭落在我面前五公尺外的地面,偏了。

——他慌了。

我一邊穿林奔走,一邊調整角度,不斷掃向那顆樹。

「給我滾出來啊!!」

我在樹林間像野獸一樣追殺,每一槍都壓著那光點不讓它穩定。

我一邊奔跑,一邊死死盯著那棵樹梢。

心跳砰砰作響,呼吸粗重得像是在吞火。

我右手高舉,手中的槍劍早已調回遠程模式,瞄準那道光點準備最後一擊。

——就在那一瞬間。

右邊,一道閃光疾掠。

不是子彈、不是箭矢,是——人影。

快得像一道斬電。

我的身體根本還在衝刺中,反射性將右手朝右側舉起——

砰!!!

劇烈的衝擊震碎了虎口,整把槍劍當場被打飛出去,旋轉著撞進樹幹。

掌心血肉模糊,骨頭像被一槌砸裂。

我整個人因慣性停不下來,撲倒在地,跪著滑行出去兩公尺。

剎車、撞地、濺泥——整套連動。

「咳——!」

還沒來得及翻身。

背後,一把大刀緩緩架上我的脖子。

冰冷的金屬貼著頸動脈,寬約七十公分、長近兩尺,幾乎封住我所有動作空間。

我感覺到刀背輕微地抵著氣管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掙扎。

身後那股氣息,不像剛剛的狙擊手。

這種感覺太熟悉——像影子,像獵犬,像死神。

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。

我低聲吐出兩個字:

「……夏侯?」

背後那人聲音低啞,語調卻意外輕鬆:

「哦?你知道啊。」

他像在咀嚼我說出的名字,然後嘴角帶笑。

「那我還感到榮幸了。」

「找你……還真他媽不容易啊。」

身後那人的聲音帶著笑意,在我耳邊低低響起,像蛇吐信。

刀鋒貼緊我頸邊,細小的汗珠在我脖子上凝結不敢滑落。

「原本我們都還在你公司樓下埋伏,以為你會回去。」

「結果你根本不回頭,真是冷淡啊,副總。」

他輕笑了一聲,語氣不急不緩,彷彿我們不是生死對峙,而是朋友在閒聊。

「不過我們運氣也不錯,居然真的在這種地方,碰上了你。」

「算是——命運的安排?」

「哈哈哈哈——」

我咬著牙,左肩還在噴血,手指抽痛到幾乎發麻,但我死死瞪著前方,硬撐住嘴角。

「你們的目標是我?」

「所以你們就是曹家的狗?」

他一聽,笑聲立刻低了兩度,轉為冷笑。

「狗?」

「……你,好像誤會了什麼。」

「不過也無所謂了。」

我聽到他腳步輕踏,刀稍微往後拉出來半寸,刀鋒上風壓已經快要割破皮膚。

他聲音低了下來,像是開場白說完、準備終結一切:

「因為你現在——」

「將要成為斷!頭!者!啦——哈哈哈——!」

刀猛然舉起,空氣中傳來破風聲——

「轟!!!」

就在那一瞬——

一道沉重的金屬轟鳴從山坡後方炸開,樹木飛起一大片。

「鈴狐突擊小隊——全員壓制火力展開!!」

「翔鷹後援部隊——右側迂迴包抄!」

遠處,一架無人機猛然從林間竄出,打開聚焦燈直指樹冠,強光壓下,殺手背影頓時被鎖定。

我看見樹後一道人影猛然飛撲而至,腳下幾乎沒發出聲音——

是呂祥!

「戩!!趴下!!」

我整個人猛然低頭滾出原地,身後一聲「鏘!!」——鋼刃對撞、火花四濺!

夏侯殺手的第一擊,終於被打斷!

「鏘——!!」

三叉戟與大刀再度激烈對撞,鐵與鐵交擊聲回蕩整片山林。

火花如星雨般在兩人之間炸開,照亮他們足下翻飛的落葉。

呂祥右手持戟,左腿微沉,身體低伏,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,三叉每一波斬刺都帶著明確的殺意與破繭的力道。

對面的夏侯殺手,則像是把自己身體削成一柄刀——
攻擊角度極端、出手無聲,步法無跡,像黑暗裡的快刀遊魂。

遠方傳來持續不斷的槍聲與悶響,夾雜著弩矢破空的嘶鳴,還能隱隱聽見長槍揮舞的風聲與短兵對撞的撞擊。

整片山林,正在陷入全面戰鬥。

我靠在一棵大樹後,右手顫著試著點燃一根菸。
嘴角還掛著半分乾笑。

「……操……又是這種演連續劇式的逃出生天啊。」

火光一閃,煙點著。

我吸了一口,煙霧混著血腥味一併灌進胸腔,辣得我忍不住皺眉,但腦子也清醒了點。

「JOKER,通訊恢復沒?」

「依然受屏蔽干擾,解碼進度已完成50%。預計還需三分鐘。」

「……操。」我吐出一口煙,目光轉向遠方。

那邊——

呂祥與夏侯殺手正如兩道殘影纏鬥在一起,金戟斜斬、雙刀交擊,火光迸濺。

「呂家啊……」

殺手忽然開口,語氣像是某種懷舊又戲謔的感嘆。

「彷彿很久以前就認識似的。」

他出刀的同時語氣絲毫不亂。

呂祥一言不發,身法冷冽,一邊出招,一邊目光餘光迅速掃過我這邊的情況。

他在觀察我是否還能戰。

「你還有空分心啊?」

夏侯殺手眼神一沉,忽然身法一變——

整個人加速突進,像一陣破碎空氣的暗流,刀光強壓穿過三叉戟的防線!

「喀!!!」

大刀重重砍在呂祥的左肩——

他整個人被這股衝擊壓得單膝跪地!

但——刀沒有切入肉體。

戰術服表層釋放出一層淡藍能量震波,如同透明甲殼將刀鋒卸力。

「……這什麼鬼?怎麼這麼硬!?」
殺手瞪眼,難以置信。

還沒來得及思考,手中大刀再度高舉,第二刀橫劈而下!

呂祥跪姿不動,三叉戟瞬間撐起,橫擋刀鋒!

「鏘——!」

金鐵再次炸裂火星,呂祥低沉咬牙,右手虎口微裂,卻仍死死擋住。

殺手眉頭微皺,意識到這場戰鬥不是想像中那麼輕鬆——

他後跳一步。

身體收得極快,像黑夜抽回一條利刃。

雙眼在暗中泛著微光,彷彿下一擊將不再試探——而是殺招。

殺手往前踏出一步。

「臨。」

腳步輕,但空氣像被輾過,落葉被那一點點氣壓推開。

「兵。」

第二步,草地震了一下,周圍的蟲鳴鳥叫瞬間靜止。

「鬥。」

第三步,氣流開始逆轉,他的衣角無風自動。

「者。」

第四步,金屬刀身泛起詭異的光,像是吸收了四周的亮度。

「皆。」

第五步,落葉在腳邊紛紛旋轉飛起,如同進入某種結界。

「陣。」

第六步,空氣如水面波紋般震盪,像有什麼存在即將突破空間屏障。

「列。」

第七步落下那一瞬——

「在前。」

——身影消失。

呂祥瞳孔猛縮,肌肉瞬間繃緊。

左側!

他反射性舉起三叉戟一擋,「鏘!」

右側!

再一記格擋,「鏘——!」

上方!下方!

影子不斷閃現,他幾乎只能憑本能應對!

「鏘!鏘!鏘!」

每一次格擋都拖著巨大的反作用力,像是和十個殺手同時交手。

一開始,他還擋得住——

但很快,速度開始脫節。

第一刀,肩膀血濺。

第二刀,胸口戰術服凹陷。

第三刀,背後劃出一道深痕,幾乎撞上脊椎!

刀風凌厲,幾乎讓他連站都站不穩。

然後——黑影停下了。

殺手站在不遠處,身形穩定,大刀低垂,氣息平穩。

呂祥整個人單膝跪地,肩膀不斷滴血,戰術服已被斬出多處裂口。

但他沒有倒下。

他低著頭,一隻手撐地,一隻手緊握三叉戟,額頭流下混著血的汗水。

他吐出一口氣,沙啞開口:

「……還沒結束。」

眼神還在燃燒。

呂祥緩緩站起,雙膝微彎,腳尖釘地,整個人沉入馬步。

三叉戟斜抵在腰際,槍刃閃著月光反射出的冷芒。

右手向後高高拉伸,像是拉弓又像是獵人準備突襲,
左手貼地,五指緊扣泥土。

他的身形下壓,背脊如弓,目光如刀,氣息凝聚至極點。

低聲開口:

「——伏虎擊。」

一瞬間,空氣像被凍結了。

下一秒——

轟!!!

呂祥整個人猛地一震,三叉戟猛然橫掃而出!

那一擊快得不可思議,像是將全身重量與氣息灌入一條直線射出,
明明兩人之間相隔數公尺,但那道三叉戟的斬氣,就像槍身瞬間延伸出半徑殺意!

殺手的本能在那一刻瘋狂預警!

「……操。」

他的身體想閃,卻根本來不及。

他只能緊急舉刀交叉橫擋在胸前!

轟!!!

三叉戟帶著虎撲山林的氣勢重重撞上他的刀!

殺手整個人被那股衝擊貼著地面後退三尺,
雙腳撕裂地表,直到撞上後方樹幹才停住!

「咳——!」

他吐出一口鮮血,眼神中第一次浮現震驚與錯愕。

「這傢伙……」

呂祥則是整個人跪坐在地,手中的三叉戟還緊握著,
但他全身微微顫抖,氣已散、力已竭,
如果不是靠著那根三叉戟,他現在早已倒地不起。

他低頭吐出一口血,呼吸如牛喘,
卻仍堅定地看著眼前的敵人。

「還沒完。」

戰場終於沉寂了下來。

兩人對峙之間,只剩急促、沉重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錯。

我靠在樹後,滿臉是血,喘氣如風箱。
呂祥跪在戰場中央,雙手還緊握著三叉戟,像一尊破碎的雕像,仍不肯倒下。

對面——那個殺手,也停住腳步。

沒有再攻擊,沒有再動。

我們三人之間,隔著滿地斷枝與碎葉,沉默如墓場。

就在這時——

殺手背後,那棵樹的枝幹後傳來一道男聲:

「母老虎來了,撤吧。」

語氣很平靜,甚至有點像在開玩笑。

殺手轉頭看了一眼,眉角一挑,撇撇嘴:

「好吧。」

他望向原本火力交錯的方向,如今那裡已然安靜,仿佛整個戰場只剩我們這片殘局。

他轉過頭,先看了我一眼,眼神冷靜無波。

再轉向呂祥。

微微低頭,優雅地行了一個單手行禮。

「呂家,果然不簡單。」

「我,夏侯敦。」

「記住這個名字。」

「——這會是,殺了你的人的名字。」

說完,他輕踏樹幹,身形如黑影般上掠,幾個起落之間就已經消失在林間樹稍。

「——別跑!」

呂祥撐著三叉戟勉強喊出一句,聲音沙啞卻帶著血與意志。

但話才出口——

整個人往前一傾,終於昏倒在地。

他倒下的那瞬間,落葉被風吹起,鋪在他背上,就像給戰士覆上一層柔軟的戰旗。

樹林深處傳來金屬拖地的聲音。

「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」

銀色長槍擦著地面火花四濺,一道身影快步奔來,疾如風雷。

銀屏,到了。

她沒停步,跨過被砍斷的樹枝與灼燒痕跡,氣勢如殺進戰場的戰神。

第一句話,毫無多餘寒暄:

「——人呢?」

我靠著樹喘著氣,滿身血污,苦笑了一下:

「……跑啦,等妳咧。」

她眉頭一挑,眼神像劍一樣銳利:

「哦?你這是在怪我來得太慢囉?」

還沒等我反駁,她直接一指戳在我左肩的傷口上!

「——啊啊啊啊幹痛痛痛靠北啊啊啊啊!!!」
我整個人像魚一樣在地上彈了兩下,「別戳啊你瘋了嗎!?」

「哼。」

她一邊把長槍交給親衛隊員,
一邊熟練地從醫護人員手裡接過止血噴霧,
在我還沒哀號完時,動作乾淨俐落地「噴——!」地灌滿整個傷口。

「嘶——」

我整個人快被辣醒。

「鈴月沒事。」
她終於開口說正經話。

「我第一時間就趕去她那邊支援了,所以才來得晚。」

我還沒回話,她補了一句:

「倒是呂祥,挺厲害的。」

她抬頭看了不遠處倒地的呂祥一眼,語氣難得有點佩服:

「那傢伙彷彿自帶雷達一樣,一下就找到你。
如果不是他——你今天搞不好就真的被砍成兩半了。」

我轉頭看著那個還靠著三叉戟倒在地上的身影,
心裡突然一股熱流上湧。

「……呂祥……」

我嘴角微揚。

這傢伙,真的是比什麼都可靠。

眼前開始模糊,耳邊的聲音逐漸遠去。

我最後看到的,是銀屏手裡拿著止血針筒,嘴裡還在罵我沒用,
和呂祥倒在光影交錯之間,
像一尊沉睡的戰神。

然後——

我失去了意識。

灰牆、冷光、鐵椅。會議室空氣中瀰漫著清潔劑混著血漬殘留的味道。

夏侯惇坐在主位,一邊擦拭他那把剛才還染著呂祥鮮血的大刀,一邊低頭不語,動作如儀式般緩慢有力。

門「喀啦」一聲被推開。

夏侯淵頂著亂髮、一臉不耐煩地走了進來,一屁股往椅子上坐下,朝角落的女僕比了個手勢:

「來瓶啤酒,快一點。」

啤酒開蓋,「啪」一聲脆響。

他咕嚕咕嚕灌了幾口,接著打了個長長的嗝,抬頭皺著眉道:

「敦哥,剛剛那個母老虎也太誇張了吧?」

「霸哥差點被她逼到連退三線,要不是我跟勝哥從後面偷襲她……」
「他搞不好真的要輸欸。」

夏侯惇聞言只是微微一笑,動作不停地擦著刀刃:

「你才知道啊?關家出產,品質保證。」

「但也不是打不贏,只是……要下點工夫而已。」

他聲音淡淡的,卻讓整個空間壓力驟升。

夏侯淵咬著瓶口,皺眉:「那曹聖言那傢伙勒?」

「我們一回來,他看著霸哥那臉,像在說『又失手?你們是垃圾嗎?』」

「我看到霸哥眼角都抽了……真的快忍不住了欸。」

「要是他再多說一句,霸哥肯定當場翻臉。」

他把啤酒瓶放在桌上,低聲補了一句:

「這樣下去……真的行嗎?」

夏侯惇停下手,輕輕把擦好的刀收回刀鞘。

然後抬起頭,第一次正視弟弟。

「……我們不是『屬於』曹家。」

「我們只是——暫時『合作』。」

「如果那群富家公子哥玩到沒底線……我們也不需要陪葬。」

空氣,凝結。

夏侯淵盯著他,半晌才點了點頭:

「我明白了。」

「但霸哥呢?」

夏侯惇微笑,眼神卻冷:

「霸哥要是真的不爽,就讓他自己去說。」

「我,不會攔。」

房內光線昏黃,窗簾緊閉,空氣中瀰漫著檀香與汗味。

「啪——!」

曹聖言怒不可遏地甩開手機,一腳踹翻床邊的衣架。

一名女僕正趴伏在地,頭被他一手壓著,幾乎無法呼吸。

他另一隻手猛然揮向旁邊的女僕:「手機,拿來!」

那女僕戰戰兢兢地遞來電話。

曹聖言粗暴地奪過,直接撥號。

「嘟——嘟——」

幾聲後,電話那頭接起。

傳來一個低沉冷靜的聲音:

「……劉承志。」

劉家家主。

曹聖言聲音沙啞,沒任何開場白,直接開口:

「要不要合作?」

對方沉默了一秒,語氣依然平靜:

「……例如?」

「你能不能靠關係,調動軍隊?」

空氣瞬間凝結。

那頭安靜了幾秒,然後只丟下一句:

「我試試。」

「啪——」電話被掛斷。

曹聖言把手機丟向一旁,整個人情緒炸開,低吼著撲上床,
一把將女僕抱起、像砸東西一樣丟在床墊上。

雙手壓制,動作暴烈,整個房間只剩喘息與混亂的聲音。

他一邊發力,一邊咬牙低吼,眼神瘋狂:

「操!我看你他媽多能打!」

「楊家……」

「遲早是我的!!!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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